二号机(接稿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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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哈】急!得了花吐却不知道暗恋谁怎么办

*he,全文1w+,望喜欢

*战后设定

同人曲: 网易云《Laurel&Green Rose》byG蓝蓝.(感谢太太的绝美歌声!!!!)


“花朵会在你的咽喉口腔中盛开,你将永远得到心上人的垂爱。”



  一.

  “呕……”


  一朵小巧精致的桂花飘悠悠落到了地上。


  哈利捂着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更多的桂花涌上喉头,如瀑布般从他嘴里冒出来。


  满室的桂花香。


  等到吐花的主人终于停下后,穿着护士服的年轻小姐才满脸担忧的将一杯温水递给他。


  “您还好吗?波特先生?”


  “好——呕!”


  又是一阵熟悉的呕吐声。


  圣芒戈医院这几天一直被这个声音环绕。


  起因是前魔法界救世主现傲罗司司长患上了一种罕见的病。


  ——花吐症。


  病症的来源众说纷纭,真相早已无从追溯,但最普遍的一种说法是曾经有一个花仙子爱上了一个麻瓜,但麻瓜早已心有所属,狠狠地拒绝了花仙子的求爱,花仙子恼羞成怒,于是向麻瓜施了诅咒。


  “花朵会在你的咽喉口腔中盛开,你将永远无法得到心上人的垂爱。”


  麻瓜最后还是没能找到诅咒的破解之法,葬身在自己吐出的花海之中。


  ——一个很悲情的童话故事。


  但这种病症的解法其实很简单,只需要恋人或者暗恋对象一个简简单单的吻罢了,多么容易!


  但是,若是那个人没有恋人或者暗恋者呢?


  哈利·波特——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自从与伏地魔的大战结束之后,他就一心扑在消灭残余食死徒的康庄大道上,完全没有心思谈恋爱,他连暗恋对象都没有,更别提拥有恋人!


  也就是说他连自己的解药是谁都不知道!


  梅林!这简直是世上最匪夷所思的事情!


  一个没有恋人和暗恋者的人却患上了花吐!


  这根本就是无解之症!难道他年轻美好的生命就要这么简单地葬送在一个小小的花吐上么?


  没有比这更绝望的事情了!


  哈利抓着乱糟糟的头发,无比郁闷。


  “波特先生,您的主治医生来了。”懂礼貌的护士小姐轻轻敲了两下门,温和的声音拉回了哈利脱缰的思绪。


  “啊——”


  哈利抬起脑袋,“好的,麻烦了。”


  他叹了口气,放过了自己可怜的头发,伸手去够床边的眼镜。


  身子刚刚倾斜还没够到,喉咙的搔痒便止了他的动作,他不得不弯下腰,这一下便重心不稳,即将滑下床去。


  “啊——波特先生!”


  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一条金色的马尾在空中拂过,像是一只金色的蝴蝶,飞过蔚蓝的蓝天,一下抓住了哈利的视线。


  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扶住了他的腰,肩膀顺势滑下,与那人的肩膀相撞,下巴搁在他的肩窝,一股好闻但又莫名熟悉的味道,让他精神恍惚了一瞬。


  “咚咚——”


  哈利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该死的加快了!


  红晕迅速爬上他的面颊,自诩早已成熟的傲罗大人仿佛又找回了青春期第一次心动的感觉。


  梅林!


  这就是圣芒戈在花吐症研究上最具权威的治疗师么——将自己作为解药?


  她一定是位十分美丽的女士!


  哈利想到刚才在他模糊视线中唯一清晰的金色马尾,心中肯定地想到。


  “嗤。”似乎是被哈利呆住的样子逗到了,那人轻轻笑了一声。


  哦,她的声音可真迷人,低沉又磁性,像一杯酿造已久的醇香红酒,就是——就是像个男人!


  哈利脸上的红晕光速退去,他麻溜地从自己的治疗师身上爬了起来,用对付伏地魔的速度抓起眼镜,迅速戴上。


  错位的颜色与线条终于回归到他原本该在的地方,待到哈利看清面前人的长相时,诧异地瞪大了眼。


  那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熟悉到能让他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


  他有着一头好看的金色长发,就像阳光下的海浪尖上泛起的光芒般耀眼,被一根绿色发带全部捆住挂在脑后,伴随着脑袋的偏转而在空中晃出小小的幅度。


  多么漂亮的长发!


  但也该死的熟悉!


  哈利抬头,看向了那双此时只盛着他一人的浅灰色眼睛——就像是即将暗下的黄昏,又像是马上要亮起的清晨,灰蒙蒙的,却带着一股潜藏在灰雾之下盛气凌人的傲气,让他仿佛瞬间回到了霍格沃兹,再次与那双眼睛的主人争锋相对。


  哈利条件反射地窜起了拳头。


  “你——呕!”震耳发聩的呕吐声。


  桂花落在了矜贵男人今早刚换的黑靴上,像是夜幕中点缀的星星。


  星星越来越多,逐渐将他的黑靴淹没。


  他又一次扶住了哈利的肩膀避免他滑下床,半是嫌弃半是探究的目光落在了那堆桂花上,却始终没有后退一步。


  直到哈利吐完,他的身子才晃动了两下,将自己的脚从桂花堆里抬了出来,轻轻抖落沾着的桂花。


  然后,笑着说出了第一句话。


  “波特先生,当了傲罗之后的你越发不拘小节了。”


  故意拖长的声调配上那张略显些刻薄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生厌。


  但因着这该死的熟悉感,却让哈利恍惚了一瞬,甚至没有开口去反驳那人的话。


  谁也没有想到,那一战别后,他们就再没见过一面了。


  他想了很多这个一直跟他作对的男人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可能会搬去别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也可能会与一名贵族小姐结婚,或许还有了一个与他如出一辙的金发男孩。


  想到这里哈利的目光诡异的往他的右手扫了一眼。


  很好,只有一个马尔福家族的戒指。


  “抱,抱歉。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马尔福。”哈利赶紧坐直身子,有些笨拙的说着久别重逢后的第一句话。


  “确实,我也没想到,我还以为你会在与食死徒的搏斗中因公殉职呢。”德拉科挑挑他的眉毛,却半点没有要叙旧的样子,一开口就是一句阴阳怪气的嘲讽。


  那毒舌样子简直与小时候一模一样!


  哈利有些后悔刚才没有出言不逊了。


  这个马尔福,随着年龄增大的只有他这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嘴么!


  哈利怒瞪一眼德拉科。


  德拉科无所谓地耸耸肩,转头面不改色地对着地上的桂花用了一个清理一新。


  于是那一堆颜色正在逐渐加深的桂花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原地。


  ——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当然,除了施展魔法的人。


  德拉科握着魔杖的手微微收紧。


  “二位。”


  哈利刚准备与德拉科理论,刚才那位温柔的护士小姐突然推开了门,她拿着一张像是报告一样的纸,微笑着递给了德拉科。


  “马尔福先生,这是波特先生的病历。”


  “谢谢。”德拉科神色如常地收起魔杖,同样报以礼貌的微笑。


  一旁的哈利见此,惊得差点跳起来。


  梅林的蕾丝内裤,他居然在这个从未对他有过好脸色的人脸上看到了这样不带嘲讽与攻击的微笑!


  哈利的目光在脸上已经微微泛起红晕的护士小姐与笑的极其得体的德拉科之后来回转动,表情古怪的就像吃了一颗鼻屎味的比比多味豆。


  这气氛,着实古怪得狠。


  “名字。”


  “啊?”哈利被这一声叫的回了神。


  “我说,你的名字。”


  德拉科轻敲了两下报告,又重复了一遍。


  这又是在搞什么鬼?


  哈利皱起了眉头。


  “我的名字你不是……”


  “我要核对信息,先生。”德拉科指了指报告上的姓名一栏,“请你配合一点。”


  一旁的埃罗芒小姐点了点脑袋表示赞同。


  哈利:“……”


  什么信息?核对什么?


  哈利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哈利,哈利·波特。”


  但他还是乖乖地回答道。


  “哈利——”


  德拉科学着他的腔调,却又夸张地进行了拖长,像是在喊哈利的教名,但紧接着又道:


  “——波特”


  这便又成了喊他的全名。


  哈利被这教名不是教名全名不像全名的叫法叫得头顶直冒问号。


  但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就被德拉科接下来的话转走了所有注意力。


  “12月23日,经诊断患上了花吐症。”


  哈利心中突然咯噔了一下。


  “但是,哈利·波特坚称自己没有暗恋者和恋人,根本不可能患上这种病——真是匪夷所思。”德拉科念着病历上的信息,似是惊讶一般地瞟了眼表情逐渐不安的哈利。


  “经医院讨论,特在此任命德拉科·马尔福,为他的主治医生。”


  德拉科笑了。


  哈利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那么,波特先生,郑重介绍一下,我是德拉科,德拉科·马尔福。以后就是你的主治医生了,希望我们能相处愉快。”


  德拉科向他伸出了手。


  哈利抽了抽嘴角,低头看向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正想拒绝的话突然就噎在了喉头。


  这么多年来,他们之间似乎,从来没有正式地握过一次手。


  哈利怔愣地看着已经完全长开的高大身影,突然想起了他们刚遇见没多久时那只比他高一点的臭屁男孩也是如此,高傲地走到他的面前,向他伸出手,扯高气扬地道,“我是马尔福,德拉科·马尔福。”


  当时他什么反应来着?


  哦,他拒绝了那次握手,自那之后,马尔福便像是认定了他一般,事事与他作对,只要碰上,就一定是一场腥风血雨。


  ——但如果,如果那次握手他同意了呢?


  鬼使神差的,哈利这样想到。


  如果握上了,是否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呢?


  这样想着,哈利的手握了上去。


  略有些冰凉的触感是前所未有的体验,两双手的交叠就好像当初在火车上的两个男孩,握住了彼此的手。


  这次轮到德拉科愣住了。


  他像是被火燎了一下,面色慌乱的抽回了自己的手,他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哈利真的会握住,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我……”解释的声音戛然而止。


  德拉科见到那双祖母绿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一个地方。


  德拉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脸上表情顿时冷了下来,一颗躁动期待的心脏也随着那东西带来的提醒而彻底冷静。


  那是该死的、一生都不会放过他的——黑魔标记。


  尽管只露出了一点,哈利还是敏锐地注意到了。


  “救世主这是在回忆自己英勇的学生年代吗?”德拉科嘲讽地说道,将自己的袖口往下扯了扯,遮住了那丑陋的标记。


  “不是,我是说……很抱歉……”哈利顿时慌了神,在看到那个标记的一瞬间,他的确想到了伏地魔,但更多的,是想起了德拉科的遭遇。


  他不知道这位娇生惯养的少爷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成为了食死徒后的他变得越发低沉与阴郁,从前那个任性妄为的大少爷仿佛一夜之间长大,变得沉默又寡言。


  因为那场大战,他们都被迫改变了一些东西。


  但还好……


  哈利想到刚才德拉科对他的挖苦,忍不住扬唇浅笑。


  ——那个少爷并没有一直消沉下去。


  他们都是那场大战的胜利者。


  “哼,波特先生,我看你的花吐似乎快要好了,也不需要我这邪恶的食死徒来为您治疗了,祝您早日康复。”德拉科一甩袖子,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哈利赶紧抓住德拉科的袖子,结结巴巴地道,“我,我需要你的帮助,马……呃,德拉科。”


  他们这样也算是久别重逢老友了吧,可以叫……教名了吧,哈利莫名有些心虚。


  德拉科突然顿住,转头看向他。


  哈利便也抬头,看向那张熟悉的面庞。


  风在两人之间流窜,吹起德拉科柔顺的长发轻轻扫过他高挺的鼻梁,阳光被树叶缝隙裁成细碎的钻石,撒入他浅灰色的眼睛。


  一声轻哼从他的喉咙里钻了出来。


  他高高挑起一边的眉毛,语气嫌弃无比。


  “真恶心,别叫我的教名——哈利。”


  说完便扯回自己的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哈利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摸了摸鼻子。


  说着不让他喊他的教名,他自己不也喊了他的教名吗?


  哈利突然轻笑了一声。


  原来德拉科……还有这么口是心非的一面?


  于是,圣芒戈治疗花吐症最有名的治疗师,德拉科·马尔福,就这样拥有了一个连自己暗恋对象是谁都不知道的奇怪花吐症患者,哈利·波特。




  二.

  “呕……!”


  又是被波特先生的呕吐声唤醒的埃罗芒护士小姐感到分外头疼。


  这已经是波特先生住进医院的第二个星期了,病情一天比一天重,丝毫得不到缓解,吐的桂花也越来越多,有些甚至已经带上了血。


  埃罗芒小姐都要怀疑若是波特先生离开了马尔福先生的药剂,是不是马上就要撒手人寰。


  不过不得不说,马尔福先生不愧是院长都承认的治疗花吐症的专家,只靠着一管试剂,就这么硬生生吊住了波特先生的命。


  埃罗芒小姐的脸上露出赞叹的表情。


  “埃罗芒小姐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一双黑色的皮靴停在了埃罗芒跟前,伴随着一股扑鼻的玫瑰花香。


  “哦!马尔福先生,早上好!”埃罗芒小姐将昨天对哈利的体检报告递给德拉科,微笑着道。


  “早上好,辛苦你了,谢谢。”德拉科将围巾解下放在一边,伸手接过了报告,上下扫了一眼,并无甚特殊的地方,便向自己冻红的手哈了口气,揉搓两下,打开了病房门。


  一进房间,德拉科脸上那副无懈可击的绅士笑容便无缝转换成了嘲讽。


  “让我看看我们英勇神武的傲罗司司长大人今天有没有被花吐症击败?”


  “闭嘴,马尔福!”被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哈利抬眼瞥了一下德拉科,有气无力地回击。


  “哼,这就是司长大人对救命恩人的态度,真是让我长了见识。”德拉科冷哼一声,照例将报告放在了哈利的床边——那上面已经堆了不少报告了,放得整整齐齐,看着非常舒心,但也分外让他不爽。


  “救世主大人这是放弃自己了?连自己的体检报告都不愿意多看一眼?”他挑挑眉,坐到了哈利床边,指了指床头码放的完全不像翻动过的报告。


  “有什么好看的,我的身体只有我自己最清楚。”哈利将脑袋缩进被子里,声音闷闷的,像是得了感冒,语调听上去竟仿佛是带了点委屈。


  德拉科抿了抿唇。


  这几天降温降得厉害,前天还下了雪,四周银装素裹一片,好像一夜之间就换了个季节。


  身体脆弱的人总是在这时候遭殃。


  ——当然德拉科并不认为眼前这个每次绞杀食死徒都冲在最前面的傲罗会身体脆弱。


  “好吧,最熟悉自己身体的傲罗大人——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在医院里还得了感冒的吗?”


  德拉科将一条腿抬起搭在另一条腿上,有些好笑地看着缩成了个球的哈利,语气中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无奈。


  “难道傲罗就不能感冒了吗?”哈利抬起头,佯装凶狠地瞪着这个一进来就没好话的治疗师。


  “可以,当然可以,只不过我不喜欢跟感冒的人共处一室。”


  “但你是个治疗师——!”


  “——埃罗芒小姐!”德拉科用食指抵住哈利的嘴唇,将他肚子里的话尽数堵了回去。


  “怎么了吗?马尔福先生?”


  埃罗芒小姐探出了她的脑袋。


  “给波特先生开个药,他似乎命不久矣了。”德拉科撇了撇嘴,拖长的音调就像是故意说给哈利听的一样,惹得哈利怒火冲烧。


  “马尔福!”哈利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被马尔福用手轻轻一推,便像一只断线风筝般又倒了回去。


  哈利:“……”


  “噗,瞧瞧,一只没气的不倒翁。”德拉科勾唇坏心眼地吹了声口哨,活像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坏小孩。


  一旁的埃罗芒小姐没忍住,笑了一声。


  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孩子气的马尔福先生呢。


  埃罗芒小姐看着气氛逐渐剑拔弩张的两个人,默默退到一边,开始为哈利配药。


  记得马尔福先生第一次来医院的时候,整个医院都仿佛进入了一种戒备状态,对于这个不速之客,所有人都议论纷纷——


  “谁知道那个食死徒会做出什么事来!院长怎么可以招收这样的人进来当治疗师?!”这是她当时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


  那时的她也同样害怕着这个曾为伏地魔卖命的马尔福少爷,被分为他的助手时,也曾和自己的朋友诉说过不安。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终于明白何为人言可畏,短短的几句话就能将一个清风朗月的绅士变成一名十恶不赦的恶魔。


  马尔福先生是她见过在配制魔药上最有天赋的人,他学什么都很快,完全有实力去竞选院长,但他似乎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一心扑在花吐症的研究上,那是一个从来没有人深入过的领域,毕竟只需一个吻就可以解除的病症,有什么好研究的呢?


  “马尔福先生,冒昧问一下,你为什么会想到研究花吐症呢?”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彼时的德拉科正把玩着一朵埃罗芒从未见过的绿色玫瑰,听到她的问题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回道,“并不是每一位花吐患者都能那么幸运地得到暗恋者的垂怜的,埃罗芒小姐。”


  他转手将那朵玫瑰扔进了垃圾桶,眼底翻涌着一种埃罗芒所不明白的情绪。


  “——我只是在帮那些可怜虫找一条生路。”


  玫瑰落入垃圾桶,发出一声闷响。


  埃罗芒小姐一直不明白马尔福先生这句话的意思,怎么会有人在得知他人因自己而得了花吐症后,还能忍心拒绝她的请求呢?


  纵使心中再不愿意,一个吻和一条生命,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后者吧。


  但现在——


  埃罗芒小姐看向已经跟德拉科吵得脸红脖子粗的波特先生,不由捂嘴偷笑。


  原来还有像波特先生这样,连自己暗恋者是谁都不知道人啊。


  那马尔福先生这个研究可真是太有价值了。


  “埃罗芒小姐,你的魔药配好了吗?”德拉科屈指弹了一下哈利的额头,转头问道。


  “啊,好了,就来。”埃罗芒小姐将熬好的药用杯子盛好递给德拉科。


  “大难不死的男孩,快把药喝了吧,别到时候花吐没夺去你的命,反倒被这小小的感冒夺走了。”


  “关心我就不能说点好话吗?”哈利一把夺过杯子,趁机翻了个白眼。


  德拉科抿抿唇,对于他话中的“关心”二字并未予以过多的答复。


  哈利一口气喝完,呼了口气,也学着德拉科的腔调慢悠悠道,“这药可比某位马尔福少爷熬的好喝多了。”


  “那以后的缓解药剂都让她熬吧。”德拉科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


  “你——!”


  莫名卷入战争的埃罗芒小姐冷汗直流,只好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哈哈……”


  “啊——我突然想起来我男朋友约了我今晚去看电影,马尔福先生不介意我请个假吧?”埃罗芒小姐在心中称赞自己的机智。


  “当然,祝你玩的愉快。”德拉科爽快答应。


  “那我就先走了!”埃罗芒狠狠地松了口气,笑呵呵的与两位告了别。


  既不用充当和事佬,还白赚了一下午的自由时光,埃罗芒恨不得赶紧冲到天上与梅林拥抱!


  毕竟请假这种事情,马尔福先生可从来没有这么爽快过……似乎自从波特先生来了之后,马尔福先生便与从前有些不太一样了?


  埃罗芒小姐临走前又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房间里的两个人,一个床上一个床下,就像是被画家精心设计过的油画,连哈利祖母绿眼睛下微微泛起的红晕,都是如此恰得好处。


  埃罗芒小姐愣了一下,心中突生一种异样感,但终究未能抓住缘由,只好迷惑地怔愣了一会儿,最后微笑着关上了门。


  等到脚步声由近及远到最后的彻底消失,哈利才猛的回神,后知后觉道,“她有男朋友了?”


  “你觉得呢?”德拉科双手抱胸,皱眉看着床上的傲罗。


  “呃……好吧。”哈利揉了揉鼻子,不知为何总有一种心中大石落地的感觉,连带着看德拉科的眼神都善意了不少。


  “德拉啊——阿啾!”


  哈利突然打了个喷嚏。


  德拉科嫌弃的眼神又投了过来。


  哈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赶紧钻回被窝,左右滚动两下,迅速将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只露出一个有着乱蓬蓬头发的脑袋,然后抬起头,一双亮晶晶的绿眼睛望向背光而站的德拉科。


  金发男人的身形已经被时光彻底褪去了青涩,他身材很好,宽阔的肩膀被白大褂虚虚一拢,劲瘦的腰肢上缠着一条黑色的皮带,一双长腿又细又直,被西装裤子勾勒出了完美的曲线。


  性格似乎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也不知道这七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将一个对事事都心比天高的马尔福少爷变为如今待人彬彬有礼(除了哈利)的治疗师德拉科。


  “今天没有什么奇怪的测试了吗?”哈利问。


  “当然有,你可别想逃掉。”


  德拉科回。


  “哈!有时我都怀疑你是借着为我治病的缘由公报私仇。”哈利生无可恋地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脸,似乎这样就可以逃避现实。


  “或许呢。”德拉科耸了耸肩,成功得到了哈利的一记眼刀。


  “那今天是什么?让我猜猜,一朵花?一本书?还是……什么动物?”


  “回答错误,格兰芬多扣十分。”德拉科笑了一声。


  哈利:“……”


  “所以到底是什么?”哈利承认自己被勾起了好奇心。


  德拉科便也不再卖关子,将从进医院开始就一直被他揣在兜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金色的小球在他宽大的手掌上滚了一下,便猛地飞了起来,两侧的翅膀震动地嗡嗡作响,几乎只能看到一些残影。


  哈利只是一晃神,那东西便如同一颗炮弹般窜到了他眼前,速度之快让人来不及反应,它下一秒就要撞上他的脑袋!


  ——哈利伸手,稳稳地抓住了它。


  正准备施展魔咒的德拉科默默放下了魔杖。


  他倒是忘了,这家伙现在可是傲罗,哪怕感冒卧床了,他也是一名曾经冲锋前线的战士,一个小球暂时还伤他不得。


  “这是……”哈利惊喜地看着那颗小球,没有注意到德拉科的异样,“金色飞贼!你哪里弄到的?”


  说着哈利忍不住凑上前去吻了吻这个带给他无数快乐记忆的小球,脸上满是喜悦。


  “马尔福家族的人总是办法比问题多——先别管那么多,哈利,你有想吻他的冲动吗?”


  正在亲吻金色飞贼的哈利:“啊?”


  “……看来是我多问了。”德拉科扯了两下嘴角。


  “所以呢,你知道我暗恋的人是谁了吗?”哈利迫切地问道。


  “当然——不知道。”


  哈利的脸顿时垮了下去。


  “不过在遇到波特先生之前,我也的确没想到过会有人迟钝到连自己喜欢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嗯……比脑子里塞满芨芨草还要愚蠢。”德拉科嗤笑一声。


  “说真的,马尔福。有时我真的想对着你的嘴来上一拳。”哈利咬牙切齿。


  “你当然可以试试,波特先生,如果你想因为花吐而亡的话。”德拉科将金色飞贼从哈利手中夺过,微微侧身,对着阳光观察了起来。


  “‘用对物品是否有亲吻冲动’来寻找暗恋者的线索,听起来很匪夷所思,但这已经是我所能找到的唯一办法了,本来我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但令人高兴的是——哈利。”


  他又转了过来,将金色飞贼抛给哈利,飞贼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稳稳落在哈利手中。


  “——我们现在找到了线索。”德拉科接着道。


  “什么意思?我喜欢的人爱玩魁地奇?”哈利将手中的金色飞贼左右转动,眼神好奇炙热得仿佛那上面就印着自己暗恋者的名字。


  “或许。”德拉科从哈利床头柜上的水果堆里扒拉出了一个青苹果,送到哈利唇边。


  “也可能是他拥有一双金色的眼睛或一头漂亮的金发。”


  德拉科弯腰凑近哈利,轻轻敲了两下他黑色的眼镜框,看着在他祖母绿眼睛里倒映着的自己,突然低笑一声,在哈利刚刚准备咬上那颗苹果之际,又转了个手。


  “咔嚓”一声,青苹果上多出了一排整齐的牙印。


  啃了口空气的哈利:“……”


  “格……现在该叫韦斯莱夫人了,她眼光不错,苹果味道很棒。”德拉科笑着挑起了眉头。


  “呵呵,那我先替她谢谢你。”哈利翻了个白眼。


  “嗯,既然我们已经找到了线索,那就以此为突破口,再接再厉吧。或许你明天可以试着邀请你那两位朋友来探望你这个每天都要靠药水才勉强吊住了一口气的可怜虫——毕竟我可不知道伟大救世主身边有什么金发还喜欢玩魁地奇的女孩。”


  德拉科摊开双手,耸肩叹了口气。


  哈利还想反驳德拉科几句,但治疗魔药的药效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他现在只觉得眼皮子重的像是灌了铅,连德拉科什么时候从他身边拿走了一张体检报告都不知道。


  他迷迷糊糊间似乎看到了德拉科俯身在上面写了什么,然后把纸放在手里捣鼓了一会儿,好像是折了个什么东西,但哈利已经困到只能看到重重叠叠的残影了。


  他试着挣扎了一下,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对着他自己的手掌吹了口气。


  然后,有什么东西似乎飞向了自己——额头被很轻很轻的戳了一下,他便如同被一双无形的大手一推,彻底坠入了梦境深处。


  在梦里,似乎也有这么一个在折东西的人,他有着一头跟哈利的金色飞贼一样颜色的金发,会笑得意气风发,桀骜不驯。


  “波特!”


  梦里的他被叫的回过了头,一只千纸鹤扇动着翅膀,稳稳落在他的手心。


  哦——


  哈利恍然大悟。


  原来那在他迷迷糊糊间向他飞来的,是一只跨越了时间与梦境的——一只幼稚的千纸鹤。






  【早日康复,哈利。】

                                ——一只幼稚的千纸鹤





  三.(有罗赫)

  在德拉科进行完这一次测试之后,哈利的花吐便一日趋一日的严重了起来,像是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无论喝下多少药剂都无事于补。


  他脸上笼罩着的死气越发浓厚,不间断咳出的桂花仿佛要将整个病房都填满,上次来看望他的赫敏和罗恩着实是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个够呛,面对哈利提出的一个个问题,都绞尽脑汁的想出尽可能多的答案。


  “我可能喜欢的人?”


  “秋·张!”赫敏答。


  “金妮!”罗恩补充。


  “身边金色头发的人?”


  “金妮!”罗恩想都没想地回答道。


  “笨蛋!她是红头发!你们一家都是红头发!你脑子被巨怪吃了么?!”赫敏敲了一下罗恩的头。


  “可是——先别管那么多了!难道你看不到可怜的哈利已经快被这该死的花吐症折磨死了么?不管是谁,只要有一点可能,总要试试吧?更何况……”罗恩想到了自己妹妹与哈利刚分手那段时间里失落地仿佛丢了魂,突然又不说话了。


  赫敏见此,也悻悻闭上了嘴,这位聪明的女巫总是那么轻易地就能知道自己丈夫的所感所想。


  “冷静一点,罗恩。我暂时还死不了——最后一个问题,我身边会打魁地奇的人?”


  “金妮!”这次夫妻俩的脑电波对上了,异口同声地回答。


  哈利:“……”


  总之就是离不了金妮了是吧?


  哈利抽了下嘴角。


  “伙计!她是我见过打魁地奇最好的女孩,她是一名优秀的找球手!”罗恩脸上露出骄傲的神情。


  “不过说到打魁地奇,我又想到我们小时候,特别是跟马尔福打的那一场,我现在都还记得!你简直帅呆了!那个马尔福被你打得屁股着地,差点没笑死我。相信我,哈利,没有哪个女孩会不喜欢的!当然——”


  罗恩揽过赫敏的肩,露齿一笑,“除了我夫人。”


  赫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门外莫名被cue的马尔福:“……”


  “梅林啊,要是让妈妈看到你这副样子,她一定会睡不着觉的!我从来没见到你这么瘦过!听我的,哈利,不管是谁,都先尝试一下吧。”罗恩收起了自己嘻嘻哈哈的表情,转而语重心长的说道。


  一旁的赫敏没有说话,应该也是同意罗恩说的了。


  他们都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出事,都会竭尽所能的找寻生的方法。


  哈利低头看着手中的金色飞贼,忽然想到了梦中的那抹金色,他猛的一愣,像是抓住了什么,凝神在想,却又如同被迷雾所困,什么都看不到了。


  “你想好了吗,哈利?要是决定了我明天就让金妮过来,她不会拒绝这个请求的,你知道的,她是个好姑娘。”


  哈利沉默良久,最终摇了摇头。


  “不,罗恩,不会是她的,我确定。”


  “梅林!”罗恩大叫一声,“你根本不确定自己的暗恋对象是谁,为什么不去试一试呢?再说吃亏的又不是你!”罗恩还想说些什么来劝阻自己这个脑子忽然短路的挚友,病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我想我的病人该休息了,韦斯莱先生、韦斯莱夫人。”德拉科斜倚在门框上,懒洋洋地道。


  一看到德拉科,罗恩整张脸便垮了下来。


  “伙计,我是真没想到混蛋马尔福居然成了一个治疗师,你还成了他的病人,梅林的三角内裤都没这么离谱。”他将上次哈利特别强调想吃的一袋青苹果放进哈利怀里,忍不住又小声嘀咕了一句,“要不是我知道你和马尔福之间的纠葛,我都要怀疑你说的金发又爱打魁地奇的人是他了。”


  说完似乎是被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恶心到了,他狠狠打了个哆嗦。


  “什么?”哈利抱着那袋子青苹果,抬头迷茫地看着罗恩。


  “不,没什么。”罗恩叹了口气,我们会尽全力找到符合你说的那位女孩的,在这之前——”


  罗恩和赫敏都深深望了一眼憔悴的哈利。


  “千万别死了,哈利。”


  罗恩和赫敏离开后,哈利整个人便仿佛被抽空的力气,一下瘫倒在床上,脸上尽是被病痛折磨出的愁苦与憔悴。


  若不是切身体验,他还真不知道一个连巫师危险疾病排行榜(我瞎编的)都没排上的花吐症能将他折磨成这样。


  “咳咳……”一朵小巧带血的桂花又不受控制地咳了出来,粘在嘴角,被哈利熟练地抹去。


  “德拉科。”他突然喊了一声。


  “怎么?”德拉科垂眸,脸上无甚表情。


  哈利看着他这副样子,突然愣了一下。


  对于他身体的状况,德拉科似乎从来没有过什么过激的反应。


  没有雀跃也没有难过,就好像他们真的,只是一对普通的病人与医生。


  ——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哈利忽然觉得心脏抽痛了一下,委屈化为一股尖而酸的刺痛感压抑在胸腔,似要将他的心脏都挤爆。


  泪水就那么突如其来地在眼眶中凝结。


  他赶紧别过头去,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将其憋了回去。


  真是奇怪啊,明明刚刚在面对罗恩和赫敏的时候都没有这样。


  哈利吸了吸鼻子,闷声问道,“我还能活多久?”


  “不知道。”德拉科微阖双眸,似乎也有些疲倦。


  他这几天一直在为哈利配置药剂,几乎是昼夜不合眼,眼底下都有了些乌青。


  “但我能准确的告诉你,你至少还可以活七年,只要你意志力足够坚定。”


  哈利猛的转头看向他,“这么久?!花吐患者得不到爱人的吻不是会立即像花朵枯萎那样死去吗?”


  “功课做得不错,波特先生,看来你的确还不想死。”德拉科抬起眼皮,赞赏地看了哈利一眼。


  “但如果你小时候学习魔药能再认真一点,或许就不会质疑魔药的神奇了。”


  “好吧,德拉科。但魔药课确实是世界上最无聊的课。”哈利不无幽怨地说。


  “哈利,花吐症唯一的解法只有一个,那便是暗恋者的吻,如果你想要早点摆脱这苦海的话,还是赶紧找到那个人吧。”


  “韦斯莱先生说的不错,你应该尝试一下那个女孩,毕竟她那么符合条件,既是你的前女友还找的一手好球——波特先生眼光真不错,不是吗?”说完,德拉科猛然惊觉这话里透着一股诡异的酸味,便赶紧闭了嘴,有些烦躁地别过头去。


  等了一会儿,却没有听到料想中的声音,他便又转过头看向床榻上的那人。


  只是一个转头的功夫,他已经累得睡着了。


  德拉科叹了一口气,走到哈利床边。


  他真的比初见时要瘦太多了,两颊下凹,眼窝深陷,连原本光泽亮丽的一头黑发都暗了下来,像是冬天里枯萎的一捆草。


  多么熟悉的一幕啊——


  德拉科嘲讽一笑,毕竟他也曾日夜流连病榻,上下呕吐不止。


  他静静地看着床上的人紧闭的双眼——那里面盛着一对这世上最美丽的绿宝石,晶莹剔透,亮丽耀眼,倒映着蓝天与白云,见证了生死和离别。


  “可怜的救世主。”


  德拉科小声呢喃了一句,似是怜悯,似是幸灾乐祸,又似是对他没有好好保护好自己身体的无奈与埋怨。


  “这才哪到哪,就受不住了……”


  他突然向哈利伸出手,在即将碰到他手的时候,又猛地回缩,手指略略蜷缩两下,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握住了那只因长期战斗而布满薄茧的手。


  然后他深吸口气,小心地、迟疑地、缓慢地、犹豫地、俯下身去——


  一个轻之又轻的吻像是羽毛般落在哈利的手背。


  “咚——咚——”那是心跳的声音。


  越来越大,如海水一般,要将他吞噬。


  几乎是在感受到异样温度的一瞬间,他放开了哈利的手。


  别在耳后的长发滑落,轻轻扫过他鲜红欲滴的耳尖。


  真是……这个该死的疤头!


  德拉科绷着脸将哈利的手塞回被子里,余光间忽然撇到了一抹青色,他转头,看到了一袋青苹果,忽的愣住。


  他想起上次哈利莫名其妙问了他一句是否喜欢青苹果,他记得他当时点了点头,调笑说,“斯莱特林只吃青苹果。”


  原来,他真的放在了心上。


  德拉科从袋子里拿了一个,看向哈利已经明显有所缓和的脸色,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该死的疤头啊……


  他将苹果揣进袋子里,小心翼翼转开门把手——


  门外的病人依旧来来往往,从不停歇,但他病房里的人,却从来只有哈利一个。


  德拉科抬头,阳光透过窗户玻璃射进来,向他浅灰色眼睛中洒满星辰。


  再等等吧……等到桂花挂满枝头,等到黑土里开出绿色玫瑰,等到阳光与星辰交汇,等到他的心埋入海沟。


  请原谅我的自私吧……哈利。






  四.

  梅林在上!世界上原来真的存在奇迹!波特先生的病症竟然开始好转了!


  埃罗芒小姐在某天的日记里写下这么句话。


  那是在赫敏与罗恩走后没多久发生的事,或许是友谊的力量让波特先生重拾了对生命的渴望,他原本苍白的面颊渐渐红润了起来,骨瘦如柴的身躯也终于在罗恩妈妈一顿顿的大鱼大肉下圆润了回来,他又成了埃罗芒第一次见时那个唇红齿白的哈利·波特!


  “这太诡异了,德拉科。”哈利摩挲着下巴,想起这几天自己身体的变化,忍不住说道。


  “没什么好奇怪的,波特先生,魔药就是这么一个神奇的东西。”


  “可是……”


  “好了——”德拉科合上书籍,将金丝眼镜摘下放在一边,略有些疲倦地捏了两下眉心。


  “我明确告诉你吧,哈利。每一个得不到解药的花吐患者都会经历这么一个过程,就像长跑一样,会有一个临界点,那会是你最痛苦的时候,但只要挺过来,往后都会轻松很多,所以你这是正常现象,别大惊小怪的。”


  德拉科面不改色地瞎扯。


  “是吗?为什么我在书上没有看到过?”


  “花吐症的研究早在十几年前就止步不前了,世人总觉得这病症就跟感冒一样,只要找到了解药,就再没什么好研究的。比脑子里塞满芨芨草的巨怪还要愚蠢。”德拉科嗤笑一声,细长的眉毛微微上挑,语气里尽是嘲讽。


  “你要是真想了解这个病的话,还是赶紧放下这本早就过时的书吧。”


  说着德拉科将手中的书本往桌上重重一扔,嫌弃得仿佛刚才看的不是一本普通的《详述花吐症》,而是某个调皮孩子写的关于他的坏话。


  哈利瞪了一眼德拉科,将那本书拿过来,抱在怀里。


  这可是她拜托埃罗芒小姐找了很久才找到的!


  “你说的那么厉害怎么没见你出书呢?”


  “哼,我对推动医学界的进步可没什么兴趣。”


  “那你做什么治疗师?救人吗?用你那张能把死人气活的嘴?”


  “我这张气活死人的嘴也不见能把波特先生的病给气好。”德拉科额角青筋猛跳。


  这个该死的疤头!身体好了嘴也利索了是吧?他就不应该看他被病痛折磨成那可怜样子而去帮他!


  “看来波特先生并不相信我的职业素养,我这就去联系院长让他赶紧为您换一个主治医生,免得被我这庸医耽误!”德拉科拿起桌上的金边眼镜,长腿一跨,风风火火就要离去。


  “嘿……等等!”哈利也自知说的有些过了,虽然他心里没有一丝后悔,毕竟本来就是德拉科先数落自己的书的。


  但他果然还是不想别人成为他的主治医生!


  “德拉科!”哈利跳下了床。


  德拉科不耐烦地转过脑袋。


  忽然天旋地转,哈利感觉眼前一黑,双腿发软,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感迅速席卷全身,脑海中似乎有根一直绷着的弦猛地断开了,发出嗡一声鸣响,视线里的颜色如退潮般远去,只有一抹金色——一抹亮丽的金色,成为他黑白世界中唯一的色彩。


  啊……


  那颜色,真真是像极了他的金色飞贼。


  “哈利!”


  ——


  他在做梦。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受,他意识放空,能看到自己的整个梦境。


  黑乎乎一片,像是一团浓浓的黑雾,但他能“看清”黑雾的每一处细节,包括哪里浓哪里淡,哪里翻涌哪里静止,但这里明明没有光亮,他应该什么都看不见才是。


  哈利于是开始想象自己是条鱼,他竟真的成了鱼,黑雾于是就成了海,他在海中遨游,时快时慢,肆意畅快。


  突然,他在海上看见了一只小船。


  小船上挂着一面帆布,被海风吹得呼呼作响。


  他游啊游,终于靠近了小船,这才发现那船上竟坐着一个人,那人的金发比阳光还灿烂,嘴唇比玫瑰还要红艳,一双美丽的浅灰色眸子里却盛满晶莹眼泪。


  他就像是哈利小时阅读的书中的小王子,一个人坐在船上,静静地看着哈利。


  哈利抬头,突然注意到小王子卷长乌黑的睫毛轻轻颤了两下,泪水便夺眶而出,顺着流畅的面部线条滑下,滴在一朵绿色玫瑰上。


  他这才看到这个突然出现在他梦里的“小王子”手上,捧着一朵绿色的玫瑰。


  “小王子”垂着他金色的脑袋,脸上满是悲伤。


  他张着嘴,似乎在说着什么。


  哈利于是又游得近了些,他听见“小王子”在唱——



  “我亲爱的玫瑰,你为何要住进我的心房?”

  “我亲爱的玫瑰,你缘何要像他的眼睛一样明亮?”

  “我亲爱的玫瑰,你如何才能用悠扬的歌喉唱给他——”

  “唱给我亲爱的爱人,我在爱的彼方等待他?”



  绿色玫瑰轻轻颤动了两下,娇嫩的花瓣便从花茎上飘落,化为点点碎光齐齐向空中涌去,变为一条翻涌的滚烫星河。


  “我亲爱的爱人啊……”


  几不可闻的叹息,却比刺骨的海水还要冰冷。


  哈利不受控制的开始下沉,阳光被海水吞噬,四周漆黑一片,世界寂静无声。


  他挣扎着向上游去,一股更强的力量却将他压入更深的海底。


  绝望化作嘴边冒出的几串气泡,肺部被海水碾压,几乎就要窒息。


  一朵绿色的玫瑰刺破海面,毫无征兆的出现,宛若一颗坠落的星星,还带着来不及散去的星芒。


  哈利看着那朵玫瑰,眼前突然闪过在大海中独自航行的“小王子”,心口的闷痛陡然加深,却似乎比海水带来的逼压更甚。


  ——有时的发现与领悟就在那一瞬的心痛。


  他伸出手,轻轻抓住了它。


  像捧住了一颗充满爱意的心脏,暖流流窜过他的四肢百骸,驱散所有寒冷与黑暗。


  他与他的玫瑰一起,堕入深沉大海。


  “——!”


  哈利猛地睁开了眼睛。


  泪水滑过眼角,悄无声息地洇入枕头里。


  熟悉的病房装修映入了他祖母绿的眼眸。


  没有什么变化,除了空无一人,一切都如他昏倒前一样。


  哈利擦掉脸上的泪痕,呼吸逐渐变得平稳。


  心痛与窒息慢慢被理解的喜悦所填充,他抓起枕头边的金色飞贼,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终于知道这几日没由来的委屈与迷茫究竟源自何人,终于明白解药与毒药皆是一人。


  其实他早该发现了,从患上花吐的那一刻就该发现,从认为自己应该握上那只手时就该发现,从忍不住对着那头金发脸红,忍不住揣测他与埃罗芒小姐关系的那一刻就该发现——


  明明有那么多的契机让他发现,是自己的迟钝造就了这两周的遭遇。


  哈利叹了口气,嘴角却又忍不住翘起。


  但好歹是发现了不是么?


  而且现在也的确不晚,他若是不喜欢自己,那便花上后半生所有的时间去追。


  格兰芬多从不缺少追求心上人的勇气。


  哈利仰头,看向窗外皎洁的银月。


  他大概昏了很久,太阳已经西落,月亮高挂树梢,房间内被扑撒了一层银色薄纱。


  今晚的月亮一定很好看。


  哈利心情愉快的想到,他忽然想起了刚才梦境中那条由绿色玫瑰幻化成的银河带,闪闪发光,像藏了数以万计的宝石。


  今晚的天空是否会有这样的美景?


  哈利突然有种下床欣赏夜色的冲动。


  他拿起床边的眼镜戴上,一把掀开被子,双脚还未落地,猛的愣住——


  床边、地上、满是玫瑰花。


  ——绿色的、带血的、一直延伸到门外的玫瑰花。


  风从窗户缝里漏进来,吹起他的额发。


  “咚咚——”


  所有的喜悦被当头一桶冷水浇灭,哈利觉得自己的血液都不再流动了,周围寂静的可怕,只有自己杂乱的心跳。


  似乎有什么一直被人极力掩藏的真相就要被揭开了。


  哈利舔了两下干燥的嘴唇,一种莫名的力量驱使着他穿上了鞋子,跟着玫瑰花延伸的方向慢慢走了出去。


  玫瑰越来越多、越来越完整、越来越鲜艳。


  终于,他停了下来。


  一大滩血出现在厕所门口,夹带着片片花瓣。


  “咳……咳咳……呕——!”


  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与呕吐声,像是恶魔施放的咒语,将哈利牢牢定在原地。


  他看到大朵大朵绿色玫瑰从金发男人的嘴里咳出来,无比美丽,无比触目惊心。


  哈利一时忘了该怎样呼吸。


  自他们重逢以后,他还从未见到过这个男人如此狼狈。


  脸色苍白如纸,被血液掩住的嘴唇乌青发紫,一头平日梳得一丝不苟的金发也再不复往日的风采,从没有过污渍的白大褂上沾满了刺眼的鲜血,他仿佛又看到了被自己的神锋无影打中的那个身影。


  ——伤痕累累,鲜血淋漓。


  哈利震惊的后退了一步。


  “咔……”


  是玫瑰被踩碎的声音。


  “谁!”


  几乎是一瞬间,德拉科抽出了他的魔杖,警惕地看着哈利站着的方向。


  他猛地愣住了。


  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脸上表情都变得僵硬。


  “哈利……”


  举着魔杖的手低了下来,他后退一步,背部紧靠着洗手池,挡住了里面满满的玫瑰花瓣,脸上是难掩的慌张。


  哈利抬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满地的玫瑰花瓣在他脚下绽放,所有的解释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真相,所有的真相,被人用完美谎言与演技掩盖起来的真相,就这样血淋淋地展示在哈利面前。


  ——最终,黑发男人先开了口。


  “你跟我说过,患上花吐的人会突然喜欢上一切有着自己心上人颜色的东西。”


  “就像我喜欢金色飞贼,因为我喜欢的人有一头漂亮金发。”


  哈利深吸口气,从地上拾起了一朵玫瑰。


  “我曾经问过埃罗芒小姐一个问题。”


  “我问他,德拉科怎么那么喜欢青苹果?”


  “他回答我说‘马尔福先生好像一直很喜欢绿色,绿色的领带、绿色的苹果……绿色的玫瑰’。”


  哈利轻轻擦拭着玫瑰花瓣上的鲜血。


  德拉科别过脸去,不愿再看那双与自己所咳出的玫瑰花有着一模一样颜色的眼睛。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绿色的玫瑰。”


  “就像,我的眼睛一样……”


  哈利抬起双眸,定定地看着德拉科。


  他发白的嘴唇止不住地在颤抖,似乎有数以万计的辩解想要脱口而出,又被地上刺目的花瓣狠狠扼住喉头,终是沉寂,终是无言。


  德拉科捂着嘴,又是一阵咳嗽。


  “我一直在想,你这样一个注重名声的人,为什么会选择一个从没有人深入研究过的领域。”


  “为什么会选择花吐?为什么会那么清楚花吐?为什么知道自己的药剂能够缓解7年的病痛!”


  “不……”


  随着哈利一个又一个问题的抛出,德拉科原本就苍白的面颊更是毫无血色,甚至接近透明。


  他的手死死扣住洗漱台,用力到指关节都在发白。


  什么都完了……他甚至没有辩解的余地。


  自己所有小心翼翼隐瞒的真相就这样被哈利的三言两语全部挑明暴露在阳光之中,羞愤、恼怒、但更多的是害怕与心死。


  他的呼吸加重,胸膛上下起伏,却始终不敢看哈利一眼。


  “马尔福!”


  哈利将玫瑰狠狠丢掉,踩着娇嫩的花朵,凶恶的走到金发男人面前,抬手扯住他的领子,用力往下一拉!


  德拉科被哈利拉的一个趔趄,脸上惊愕不加掩饰。


  “看着我的眼睛,马尔福!”


  浅灰色眸子中倒映出了一张满是泪痕的脸。


  德拉科愣住了。


  “混蛋……”


  哈利紧紧抓着德拉科的领子,想说出点狠话,声音却在发抖。


  他恍惚想到了刚才的梦。


  他的小王子坐在船上,孤零零的,捧着一朵绿色玫瑰,静静地淌着眼泪。


  他的小王子,在哭啊,一直在哭啊……


  他怎么……怎么都没有发现……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告诉我你也患了花吐?告诉我你日夜被病痛折磨,告诉我你隐瞒了所有人整整——整整七年!”


  “整整七年……”哈利的声音越来越小,明显带着哭腔。


  他只要一想到这个男人在暗处一个人忍了整整七年,谁都没有告诉,谁都没有发现,便觉得心痛伴着愧疚让心脏就像是被一颗被压缩到极致的气球,下一刻就要全面崩溃。


  整整七年!他被这个病折磨了整整七年!他用自己的身体做实验,调配出了缓解病症的药剂,就这样熬了整整七年!


  七年啊……他仅仅只是熬了一个星期就受不了了,他又究竟是下了多大的决心,用了多少勇气,才能在这七年里不声不响一个人扛下所有?他甚至从未听到一点风声?!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哈利声音沙哑,心疼到几近窒息。


  “凭什么……不告诉我……”


  德拉科的眼睫轻轻颤动两下,身体沿着洗漱台慢慢滑下,就这样跌坐在地上。


  他骨节分明的手停在半空,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我不能,我不敢,哈利……”


  哈利抬起脑袋,祖母绿眸子是刚被泪水洗刷过的澄澈。


  ——就是这双眼睛,无数次的午夜梦回,都是这双眼睛支撑着自己走了下去。


  德拉科苦笑一声。


  最终一切都成了徒劳。


  他在患上病症时也曾迷茫,也曾恐惧,也曾想过去找他。


  但他不能啊……


  他不能打扰他的生活,不能让救世主光辉的事迹染上污点,他不能告诉自己这个死对头,他喜欢他,他爱他,他日日夜夜为他吐花。


  他咳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却永不能告诉他,他爱他。


  因为……


  “我是食死徒……而你是救世主。”


  我们生来就不一样,救世主永不会爱上食死徒。


  “——谁说救世主不会爱上食死徒?”


  哈利的眸子里蹦出光彩。


  就像梦里的那条银河带,藏了数以万计的宝石与爱意。


  德拉科僵住了。


  “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你这么清楚花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我喜欢的是你,所以我吐的是桂花,因为那是你头发的颜色,所以我想要亲吻金色飞贼,因为那是我们共同的回忆,所以我才会在梦里一次又一次的梦到——梦到你、梦到我、梦到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不是吗?”


  “哈利……”


  “伏地魔已经死了,”哈利指着自己额头上的伤疤——


  “世上再也没有救世主了。”


  他又指向德拉科手腕上的标记,眼神坚定,毫不迟疑。


  “——也没有食死徒了。”


  德拉科张了张嘴,却终究吐不出一句话。


  “我不知道你们斯莱特林的爱情是如何的,德拉科,我只知道在我们格兰芬多,爱一个人是要大声说出来的。”


  “我告诉你,德拉科,德拉科·马尔福,救世主会拯救所有人,包括爱他的食死徒。”


  时间仿佛静止了。


  德拉科睁大双眸,不可置信地感受着唇上的柔软。


  那是他无数次幻想过的触感,轻飘飘的,像是在亲吻一片花瓣,但这花瓣却总是会吐出一些让他不高兴的话,花瓣的主人也总是做出一些让他不高兴的事。


  但没有办法,他就是这么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片花瓣。


  他们明明完全相反,却又融合的那么完满。


  小王子的玫瑰散去了,却没有落入冰冷大海,而是慢慢的聚拢,抱了心上人满怀。


  德拉科的手缓慢上移,颤抖着扣住哈利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迟到了七年的吻。


  眼泪就着血水从两人贴合的嘴唇中滑去,满地的玫瑰花仿佛诉说着月光下有情人的蜜语,所有的东西都那么恰到好处,所有的情谊都不会辜负。


  月光撒入,仿佛花仙子的祝福。


  “花朵会在你的咽喉口腔中盛开,你将永远得到心上人的垂爱。”


  他们两个之间,从没有过一厢情愿,从来都是双向奔赴。







(他们的爱情太长我的纸张太短,是个人对战后德哈爱情的理解,ooc必然有,但我写的很感动,也望你们会喜欢这篇短短的故事。)

私心把表白地点选在厕所,嘿嘿

ps:看到有人问为什么德拉科知道哈利喜欢自己却不亲他,其实德拉科也是心疼得了花吐的哈利的,并不是乐意看到哈利日渐憔悴(而且他还悄悄缓解了哈利的病痛)但出于私心考虑,他是希望哈利能够自己发现的,但若是真的发现不了他会悄悄地亲吻哈利,让哈利摆脱花吐的,这也算是怂怂的德拉科一次伟大的决定,本来准备再开一篇讲述他的心路的,但实在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在这里解释一下。

祝各位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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