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哈】所谓七年之痒
*全文3w+,故事有点长,希望你耐心观看
*he,纯正的小甜饼,绝对没有标题欺诈
*人物ooc较严重,请见谅
“ 似乎每一对夫妻,都会经历这么一个东西——七年之痒。
这是德拉科和哈利在一起的第七年。
他们再也无法忍受彼此了。”
一.哈利再也无法忍受了
“我都跟他说了我没事——说了很多遍,还在他面前做了个立定跳远,可他就是不听。非要拉着我去圣芒戈再检查一遍。”哈利舔了下干燥的嘴唇,红晕在脸颊上浮现。
“你说他是不是当上首席治疗师之后就觉得这医院里除了他所有的治疗师都是废物?”
他一脸费解的看着眼前的好友,仿佛完全无法理解德拉科的所作所为。
“老天——”
罗恩一巴掌捂住自己的眼睛,像刮窗户玻璃一般抹了把脸。
随即生无可恋地瘫在沙发上,双眼无神满面沧桑有气无力地接道,“所以这就是你大半夜把我和赫敏从被窝里扒拉出来的原因吗?你们小两口闹了别扭?”
“嘿,我跟他可不是什么小两口,而且这不仅仅是闹别扭那么简单了,我真是受够他了!”哈利一口气将杯子里的酒喝光,啪一声拍到桌上,眼中燃满怒火。
“我要跟他离婚!越快越好!”黑发男人握紧双拳,眉头紧皱,一双祖母绿眸子里迸射出惊人的光彩,非常有志气地说道。
好!说得好!
红发韦斯莱都差点要为他鼓掌!
——如果前提是他没有喝酒的话。
罗恩苦涩地别过脑袋。
“伙计。”他一把夺过哈利手中的杯子,眼中的怨念几乎要化为实质,“这已经是你这个月第五次说这话了,你觉得我还会信吗?!”
他抓了一把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心中怨怼地将管不住自家老婆的某位马尔福骂上了千遍万遍。
“好了。”罗恩把醉成一滩烂泥的哈利扶起来,只想赶紧用一记移形换影将这尊大佛塞回他的庙里。
哈利却一把挣脱了罗恩本就不牢固的抓扶,顺手还抄走了桌上喝了还剩一半的威士忌,打了个酒嗝,一副酒鬼样地凶狠道,“我不会回去的!死也不回去!”
然后仰头咕咚咕咚又是半瓶子烈酒。
“啊——!”哈利畅快地疏了口气。
“梅林——!”罗恩差点崩溃痛哭。
他真的是受够了哈利动不动就往他们家跑的坏毛病了!
本来因为罗丝的原因他跟赫敏白天就没什么二人世界,好不容易把吱儿哇乱叫的小宝宝哄睡着了,结果又来个尽会耍酒疯的大宝宝,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他们家是托儿所么!
“我跟你说……嗝——”哈利将罗恩拉到身边,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低着头,一副老父亲对儿子谈心的模样,语重心长的说道,“以后啊……一定不能找这种男人!”
罗恩瞪大双眼,一脸悚然。
“我他妈又不是同!而且我已经结婚了!”他一把拍掉哈利的手,惊恐地跳了起来,简直就像个被人污蔑了清白的良家少女!
哈利没了罗恩的搀扶,一时站不住脚,趔趄两下,一屁股坐到地上,发出咚一声脆响,疼得他面目扭曲。
罗恩不忍直视地捂住了眼睛。
救命!
“这个男人——!”哈利举起了空空如也的威士忌,仿佛举起了一面反抗马尔福的旗帜,就差高歌一首革命红曲。
“他简直!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的是你吧!
罗恩在内心咆哮。
他已经快要疯了。
从上周开始自家挚友就有点不对劲,总是莫名其妙自言自语也就罢了,偶尔还会沉默地看着远方独自悲伤,这些都可以勉强归为秋天快过去了难免触景生情,但最离谱的是他还会突然暴躁,傲罗治疗室里的沙包都被他打烂好几个了。
但每次问及他这个问题时,他又只是抿着嘴,脑袋撇向一边,一副完全不想谈地回句“nothing”。
时间一长,几乎整个傲罗司的傲罗们都发现了这位前救世主的不对劲,连带着他手底下的几个傲罗小年轻也无一不在猜测这位年轻的傲罗是否提前进入了更年期。
而作为他出生入死患难与共的好友,罗恩和赫敏自然也对这种情况表示非常担心,也曾变着花样地询问他是否有什么隐情。
但从来对他们信任有加无话不谈的黄金男孩却仿佛被人下了赤胆忠心咒一般打死不说一句。
眼见着他一天比一天抑郁,一天比一天消沉,罗恩再也坐不住了。
他拉上自己的好友以朋友之间聚聚谈心为由去往破釜酒吧买醉。
好友虽然有些不太愿意但奈何另一人实在盛情难却,只好奉着舍命陪君子的心思疯狂喝酒。
在几杯火焰威士忌下肚之后,本就酒量不佳的哈利一头栽到了桌上,迷迷糊糊地抱着酒瓶子开始发呆。
一旁的罗恩赶紧将酒杯里的白开水倒掉,摩拳擦掌地坐到了他的身边。
“说说吧,伙计,这几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嗝——”他打了个酒嗝,脸颊通红,祖母绿的眸子仿佛被雨水洗过一般明亮。
他猛地抬头,迷瞪地看了眼罗恩,似乎在确认着眼前人的身份,确认完之后又撇了撇嘴,别过脑袋,将脸埋在臂弯里,无论罗恩再怎么问法,都不吭一声。
看来醉的还是不够彻底。
罗恩咬了咬牙,让酒保又拿来两瓶啤酒,半骗半哄地给他喂了进去。
“咕噜——”酒瓶滚到地上,第二瓶啤酒也已见底。
罗恩将自己的一根手指竖在哈利面前,轻声问道,“这是几?”
哈利眯着眼睛,仔细辨认。
“唔……二!”
他骄傲的扬起了脑袋,像个回答完问题后妄图得到老师夸奖的三岁小孩。
而他也成功得到了罗恩老师的夸奖。
“乖孩子。”罗恩拍了拍哈利的肩膀,终于松了口气。
现在是醉的彻底了。
“好了甜心,这下你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了吧?”罗恩看着喝到眼神发直发愣的好友,已经做好了他要是再不说就使用吐真剂的打算。
——有时为了达到目的,耍点儿不光彩的手段也是可以的吧?毕竟当初那见鬼的马尔福不也是这么骗到他们家的白菜的吗?
“他不爱我——”哈利哀嚎一声,声音之大将整个酒吧的交谈声都压了下去,顿时无数双或是好奇或是探求的目光向他们这边投来。
“呃,哈哈……”罗恩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笑。
他向众人挥了挥手,面露歉意,“抱歉抱歉,各位继续,他只是失恋了——呃,没错,失恋。”
“呜呼!”
人群中有人吹了声口哨,用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调笑道,“那你们今天一定会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四周哄然大笑。
罗恩满头黑线。
好样的,他就知道这破斧酒吧里没一个正经人。
“伙计,我为了让你把这件事说出来已经牺牲太多了,你要是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事情,你短暂的傲罗生涯就这样愉快的结束吧。”
似乎是被罗恩阴测测的声音给吓到了,哈利终于停止了自己无谓的哀嚎。
“他不爱我……”他低低地抽了口气,眼中有雾气凝结。
“他在外面有人了……”哈利哭着说道,“他每天晚上都回来的好晚!也不给我喝南瓜汁,天天就让我喝牛奶——牛奶,牛奶!他就那么喜欢牛奶吗?!”
哈利狠锤了一下桌子。
“凭什么他可以吃青苹果而我却不能喝南瓜汁!也不让我养白鼬,白鼬那么可爱!他为什么不让我养?难道就因为他曾经被变形成过白鼬就不允许别人喜欢了么!”
“简直不可理喻!”哈利无比气愤,仿佛下一秒就要抄起魔杖给德拉科一个粉身碎骨。
梅林!
罗恩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装作没有看见一切。
“嗝——”
哈利突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踉踉跄跄要去抓罗恩的衣领,被罗恩侧身轻轻一躲,又跌坐在地上。
“咚”一声,两人都是一愣。
哈利:“……”
罗恩:“……”
——完了。
罗恩低头沉默地看着瞪大了双眼一副不可置信模样的哈利。
他就这样抱着空酒瓶呆滞了一会儿,然后嘴一瘪,整个破斧酒吧顿时哀嚎遍野,哭声震天。
“死白鼬!他妈现在连抱都不让我抱了!你果然外面有人了!我要跟你离婚!我要去找赫敏让你净身出户!你他妈就等着饿死街头吧!”
哈利抹了把眼泪,被酒精熏红的眼睛里闪着倔强的坚决。
完了,他是真有这个想法。
罗恩清晰地意识到。
“等等等等——”罗恩头疼地把哈利扶起来重新坐到位子上。
“你说慢点,我都听迷糊了,什么叫他外面有人了?他当初为了你牺牲那么多怎么可能结了婚之后还在外面找人?”
“而且魔法部也不是婚姻登记所,赫敏也不是你的辩护律师,她可做不到让马尔福净身出户。”
“呵。”哈利打掉了罗恩搀扶的手,冷笑一声,“你有什么不敢做的!我早该意识到你就是这样的人!喜新厌旧!小气龟毛!毒舌臭屁!自私自利!我呸!”
哈利一口气说了四个不带重样的词语,可见对德拉科的怨念之深。
而莫名被打了一下的红发韦斯莱还没发作就被这几个词说得一愣,随即无比赞同的点起了脑袋。
“虽然你醉的不轻,但说的都是真理。”
他感慨。
“不过我还是搞不懂,你为什么会说他外面有人,你们都结婚七年了不是吗?”
纵使罗恩对德拉科有一千个不满,他也不会怀疑德拉科对爱情的忠贞。
毕竟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德拉科是有多爱哈利。
想当年他得知他俩谈恋爱的时候,他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他想破了脑袋也无法理解哈利为什么会喜欢那个小心眼的白鼬,他除了长得帅家里有钱之外还有什么优点吗?
完全一无是处!
但那时的哈利简直就跟中了迷情剂似的,无论罗恩说的再多也无法动摇他对德拉科的心意。
好吧,罗恩妥协了。
他决定亲自去看看那个已有几年未见的“老友”。
“老友”似乎是在那场大战中幡然醒悟,离开霍格沃兹后居然选择了成为一名白衣天使——而且还做得相当不错,听说刚上任没多久就被提拔成了副主任。
虽然这上面可能少不了罪恶的金钱魔鬼的推动作用,但他自身过硬的实力也不可否认,毕竟圣芒戈的考试系统总不能被金钱左右。
但这确实出乎罗恩预料,谁能想到那个混蛋最后居然会选择这么一份神圣的工作呢?
按他那个性格,别说救人了,不害人就不错了。
真是匪夷所思。
不过也好,一个傲罗,一个治疗师,至少他们的职业还挺配,以后哈利在任务中有了重伤,应该也不会那么轻易死掉。
罗恩觉得自己找到了同意他们恋情的第一个理由。
而且“老友”因为那场战争,性格似乎也变了不少,问及他人对其的评价也都从当初的“嚣张跋扈、不可一世、阴险狡诈”变为了如今的“彬彬有礼、帅气多金、痴情专一”。
罗恩听着一个个赞美之词从护士小姐的嘴里吐出来,整张脸顿时皱的像刚被赫敏臭骂了一顿一般诡异。
“停!你确定这是他?”罗恩终于受不了心中的不适,打住了护士小姐还欲往外倾吐的盛赞。
“当然!他是我见过最绅士的男人!”护士小姐说时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fine。
马尔福居然绅士。
罗恩觉得这个世界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
他宁愿说赫敏淑女也绝不会承认马尔福绅士!
“那你知道他有男朋友了么?”罗恩又问道。
“当然!马尔福先生很爱——”
“让一让!让一让!”
护士小姐还没有说完,一队推着一名伤患的治疗师们便如风一般地向他们跑了过去。
目标是德拉科的治疗室。
医术高强的治疗师们都有一个独立的治疗室,这是独属于他们的特权。
“抱歉先生,下次再跟你谈他吧,我现在有急事要处理。”护士小姐戴上刚摘除没多久的手套,连忙向那队人马奔去。
不愧是百年难遇的天才治疗师,他还真忙不是?
罗恩拍拍衣服从椅子上站起来,决定改天再来会会这个“老友”。
嘿,也不知道那个可怜的伤患怎么样了,看样子伤的可真不轻,头破血流气若游丝的,简直就像自己刚出完任务的某个傲罗朋友。
等等!
罗恩猛的顿住脚步。
刚刚那个人长什么样来着?
他仔细回忆着刚才的匆匆一瞥。
黑头发,绿眼睛,旁边一个治疗师的手上还拿着一副碎成两半的黑框眼镜。
梅林的蕾丝内裤!
今天是什么日子来着?!
一月二十三号!
哈利出任务的日子!
刚刚那个人是哈利!
梅林!他居然把这么重要的日子给忘记了!赫敏知道会骂死他的!
罗恩想到赫敏双手抱胸,横眉竖眼,喋喋不休训斥他的样子就忍不住垮起了脸。
拜托,他可千万别出事!
罗恩折回了自己已经迈出了一半的腿,宛如一只没头苍蝇一般开始在德拉科的治疗室门前绕圈。
他向梅林发誓,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将希望寄托在一个马尔福身上!
罗恩忍不住狠瞪了一眼治疗室门前挂着的写有“德拉科·马尔福”花体的牌子。
等待的时间,总是无比熬人。
头抓了一遍又一遍,鞋底在地板上碾过一次又一次,墙壁上的钟表指针绕过一圈又一圈,每一秒都如同一根被人无限拉长的细线,等得人心里急躁又烦闷。
在罗恩第三十一次重新为好兄弟想悼念词时,那扇白色的房门终于沉重地打开了。
听到声响的罗恩瞬间转过头去,一双眼睛瞪得浑圆。
首先走出来的是刚刚与罗恩进行了一场友好交谈的护士小姐。
经历了一场漫长手术的护士小姐满脸疲惫,正准备将自己的魔杖收起,余光突然撇到一旁正在向她走来的罗恩,不由惊呼一声,“哦!韦斯莱先生,你怎么还在这里?是需要什么——”
护士小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罗恩急切地打断,“抱歉,哈利现在怎么样了?
“啊?”护士小姐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话题的跳转。
“我说——”
“托您的福,他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在罗恩即将又抛出一个疑问句之前,房间里突然传出了一声略有些沙哑低沉的嗓音,代替护士小姐回答了这个问题。
罗恩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根笔直的魔杖突然出现在墙边,接着是握着魔杖的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然后是一双一看就造价不菲的黑色皮鞋,最后是一张英俊苍白的脸。
脸的主人斜斜地倚靠在门边,挡住了罗恩继续向内的视线。
罗恩的视线于是被迫转移,落在了那张无数次在他梦里被狠揍过的脸。
不得不说,岁月在他脸上实在没有留下什么痕迹,除了发际线略有些后移,他还是如年轻时一样有着无比张扬的英俊。
只是脸主人的心情似乎不太美妙,那双总是挑起的浅色眉毛此时正紧紧地皱在一起,压住了下面一对宛如鹰隼般锐利的灰色眼睛。
“进来说话吧,韦斯莱先生。”
德拉科看着那头熟悉且陌生的红发,从鼻腔中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冷哼,然后微微侧身,让出了一条恰好够罗恩进入的通道。
态度之不耐烦让周围的同事大跌眼镜。
护士小姐正准备询问的话语更是直接出师未捷身先死。
好样的,果然外界对德拉科极高的评价都是些虚假的谣言!
他还是以前那个嘴贱欠揍的臭白鼬!
罗恩咬牙切齿的走了进去,德拉科紧随其后,顺手带上了门,留下一堆大眼瞪小眼的护士与医生。
“嘿,刚刚那个……”
“我是不是喝错了什么药水?”
“不不不不,一定是这场手术太耗费精力出现了幻觉。”
“那我们先去休息吧?”
“走走走,去好好的睡一觉。”
“好主意!伙计!”
——我们仍未知道那天的德拉科是否人设崩塌。
“哈利!”罗恩一进房间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哈利,一时也顾不得跟一旁的白鼬算账,赶紧冲了进去。
一只手却拦住了他的去路。
罗恩抬头疑惑地看着手的主人。
“他很虚弱,让他先好好休息,我们到另一边说。”说着,德拉科拉上了床前的拉帘,将里面那个虚弱到面色苍白的身影挡在后头。
WTF?
什么情况?
罗恩指了指床,又看了看已经自顾自走到隔间的德拉科,一脸迷惑与茫然。
“愣着做什么?为你又一次大难不死的男孩想赞颂词吗?”德拉科不耐烦地敲了两下桌子。
“不是,这……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罗恩觉得自己的脑子快不够用了。
“发生了什么?”德拉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一边的眉毛夸张的挑起,“这不应该我问你么?你——还有格兰杰,和他出生入死的挚友,你们不应该是最清楚他的状况的吗?”
“我……”罗恩结巴了一下,被德拉科问的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
果然,他还是不擅长与这只白鼬争辩。
更何况他说的的确有理。
“哼,看来你们的友谊也不过如此。”德拉科双手抱胸,冷哼一声。
“好吧——”罗恩被他冷嘲热讽的语气说的头疼,终是无奈叹了口气,“哈利的确不太喜欢跟我们说他工作上的事情。”
“哦——”听到这话,德拉科打架的眉毛竟意外地缓和了一点,“看来他向来不喜欢跟别人谈起他的工作?”
“倒也不是,他很喜欢自己的这份工作,但因为太过危险,很多人都曾劝过他放弃,包括我和赫敏,久而久之他就不太愿意与我们提起了。”
“这也就导致了很多时候都是他出了事我们才知道他又经历了一场恶战。”罗恩找了张椅子坐下,仰头看着雪白的天花板,眼中流露出哀伤。
毕竟谁也不会喜欢自己朋友对自己有所隐瞒。
更何况是这种关乎生死的东西。
德拉科不说话了,他看着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悲伤世界里的罗恩,默默拉了张椅子在他旁边坐下,眼中的怒火已消去一大半。
“嘿,不说我了,你不是他男朋友么?他没有告诉你他今天要出任务?”罗恩抹了把眼泪,扭头看向德拉科。
“……”
德拉科诡异地沉默了半响。
“哦,我是他男朋友。”他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一遍罗恩说的话。
“对啊,男朋友——哈利之前亲口告诉我的,难道不是?”罗恩有些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
“当然,我当然是他的男朋友。”德拉科冷笑一声,将“男朋友”咬的极重,仿佛是将这三个词用犬齿磨碎,然后秉着极大的决心才从牙齿缝里憋出来的。
这语气听着不大对啊?
罗恩又一次茫然了。
“但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还有哪个男朋友能当成我这样!”德拉科眼中才熄灭的怒火又燃起来了,他咬牙切制,气的拿魔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对着床上放出一个钻心剜骨。
well。
罗恩默默往旁边坐了一点。
“他昨天晚上明明答应了我不出今天的这个任务,他答应的好好的!”德拉科只要一想到昨天晚上躺在病床上红着脸,乖巧冲他眨眼,点头如捣蒜的某个救世主就来火。
他果然不该因为心疼而放过那个疤头!让他一觉睡到中午才好呢!
“噢——”罗恩点点头,完全忽略了哈利和德拉科为什么晚上也能相见这个问题,他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生怕触到了这个金发男人的火头,迟疑着问道,“然,然后呢?”
“然后?!”德拉科猛地转过头,瞪了眼罗恩,后者立即在这目光中缩了一下。
梅林,有正当理由生气的马尔福简直跟赫敏一样可怕!
“——然后今天早上我一睁开眼就是空无一人的床!”德拉科略有些暴躁地踢了一脚桌腿。
罗恩:“……”
好吧,这的确很哈利。
“所以他受的伤都是因为工作?”
“不然呢?”德拉科平复了一下心情,尽量缓和语调。
“可……可也不应该——”
“不应该那么严重,对吧?”德拉科抢先一步接道。
“啊……啊,嗯。”罗恩呆了一下,然后闭上嘴巴,点头。
“他出任务的时候旧伤还没好——至少没完全好,但傲罗司那边情况不太妙,上次与食死徒余党的斗争使他们折损了两名精英,正是缺人的时候,我想以他的性子,一定会不管自己的身体,义无反顾的参与到下一次对食死徒的围剿行动里。”
“的确。”罗恩表示赞同。
“新伤加上重伤,自然也就造成了你刚刚看到的结果。”
“一个濒死的——”德拉科的脸沉了下去,眼神冰冷。
“——哈利·波特。”
所以他刚刚才那么生气的么,因为哈利不顾自己的生命进行战斗?
罗恩觉得自己抓住了真相。
“我并不是每次都能将他从死神手底下扯回来的,韦斯莱先生。”
德拉科站了起来,表情严肃地凝视着罗恩。
罗恩眨巴两下眼睛,被他看得突然心慌,连忙回道,“是,是这样的。”
见鬼,他怎么有种跟领导说话的感觉?
“所以——”德拉科叹了口气,收回了视线。
“所以?”罗恩重复一遍。
“所以、我想请求作为挚友的你——还有格兰杰小姐,能够多劝劝他,好好珍惜自己那条无数次从死亡边缘捡回来的命,哪怕不是为了他,也要为曾经因救他而逝去的生命。”
他说的很慢,每个单词的发音都无比清晰,一点也不像平常的语调,宛如吟游诗人在路边吟诵的诗歌,舒缓但直击人心。
而罗恩也在这清越且低沉的嗓音中愣住,仿佛沉入了诗人所说的故事里。
而他也的的确确是傻住了。
很长时间都没有动。
他从来没有想过马尔福会求他。
更没想过是为了哈利而求他。
这太魔幻了不是?
可这就是真实的发生了,他没有喝什么致幻魔药,也没有中什么奇怪的咒语,这就是那个见风使舵、狡诈阴险、扯高气昂的臭白鼬亲口对他说的话。
他让他劝哈利保护好自己,珍惜自己的命。
噢——他们之前明明还是两个完全对立的阵营。
一个是食死徒,一个是救世主。
曾经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如今却拥有了最亲密的关系。
罗恩看向了德拉科眼下因为过长手术和担忧而浮起的青紫,想到刚才无端承受的怒火,以及现在这份沉重的委托,突然就……
他点点头,表情认真,“当然,我跟他可是好兄弟。”
——突然就接受了哈利与德拉科成为恋人的这个事实。
一个不可否认且正在进行的事实。
或许中迷情剂的从来都不是哈利,而是眼前这个愿意为恋人放下傲骨的德拉科。
那是一次不太愉快的再会,却让罗恩彻底打消了对德拉科的不放心。
也是因为这次再会,他成了第一个看好哈利和德拉科恋情的人。
见鬼,他当初明明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他们的不是?
后来,他们之间的爱情也在时间中得到了检验,这对所有人都一度不看好的组合在新婚那天得到了盛大的祝福。
所以哈利说德拉科出轨他是一万个不信的。
“七年……”哈利喝了口闷酒,“是啊……我们已经结婚七年了……”
他摸索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眼中忍不住流露出幸福,但很快又被悲伤所取代。
“明明都已经七年了不是吗?”泪水从他眼眶中滚落,砸在小巧的婚戒上——那是他们一起设计的戒指,花费了无数的心血,世上只此一对。
可现在……
那戒指却仿佛成了一枚无时无刻不在嘲讽他婚姻破碎的铁证,让他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无比窒息。
难道他们也如世上无数的夫妻那样,难逃七年之痒的诅咒吗?
可他们明明曾经那么相爱,都为彼此拼过命流过血,都在教堂许下了纵使海枯石烂也绝不消磨的誓言,都经历过无数次的争吵与和解。
这漫长的七年里,他们做尽了夫妻间可以做的事情,早已摸透了彼此的性格与脾气,也学会了宽容和谅解,他们已成了彼此的半身,早已融为一体,不可分离。
可现在呢?
哈利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我看到了,那个女孩送他的礼物。”
“一本红色的,四四方方的笔记本。”他在空中比划着,一双蒙了酒雾的祖母绿眸子脆弱的仿佛下一刻就要碎掉。
“笔记本?那不是很正常的东西吗?你怎么知道他是别人送的?而且就算是别人送的,你又是怎么从一本笔记本里推出他出轨了的?”罗恩皱着脸,搞不懂他的逻辑。
“我当然不会因为一本笔记本而怀疑他!”哈利转头,怒目而视。
罗恩立即缩了一下脖子。
哦,老天,这夫夫俩生起气来简直一模一样。
哈利摇晃着站了起来,抓住了罗恩的肩膀,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清明,看的罗恩都在怀疑他是否真的喝醉了。
“那个本子,做工不是很精致,封面上没有花纹,也没有姓名,它就是,就是那种……”哈利趔趄了一下,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该用什么形容词。
好吧,他果然醉了。
罗恩放心了。
“就是”了好一会儿,哈利终于在他混乱的脑子里抓住了那个词语,“就是那种——很质朴的笔记本,一看就知道不是他的。”
“所以你就猜那是别人送的?可是一个笔记本说明不了什么,哈利,你得看到他们亲吻了才可以确定。”
罗恩耸了一下肩。
“呵,”哈利冷笑一声,松开了罗恩的肩膀,“当然,我是应该去抓他们亲吻,但他很谨慎,我从没抓到过。”
“不是,这根本不是……”——谨慎不谨慎的问题。
罗恩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哈利猛的一个回头扯住了领子。
他被迫往前踉跄了两步。
???
罗恩一脸懵逼。
“你告诉我——”哈利吸了口气,眼神凶狠决绝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将眼前人拆骨入腹,“为什么她给你送的笔记本上写的是“恋爱笔记”?我发现了之后你还将它藏了起来?为什么在医院里总跟那个女人一起,有时我叫你都不理睬?为什么最近总是半夜回来态度还那么冷淡?!啊?你告诉我啊!”
一个又一个的质问怒吼出喉,宛如一只被人侵占领地的雄狮在对敌人暴怒地嘶吼。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喉咙吼得生疼,酒精刺激伤口冒出血点,过激的情绪让他甚至无法自控地在全身发抖。
他气极了,也绝望极了,像是走投无路的人在临死前最后的挣扎。
然后就是疲惫,茫然,与不知所措。
酒吧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被他这几句话震得不知该作何反应,他们纷纷向哈利这边投来视线,却无一人敢上前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开口与他人进行着小声的交谈,那种尖锐压抑的气氛这才开始缓和。
所有人都当做没有看到刚才景象的样子,又愉快地投入到了下一次交谈里。
毕竟在这里,情侣吵架分手,夫妻打架离婚都是经常发生的事情。
“fuck!哈利!你看清楚了,我可不是马尔福!”罗恩双手上举,眼神里满是惊惧。
他收回刚才的话,哈利生起气来比马尔福可怕多了!
哈利抬头看了眼罗恩,仿佛在确认他话的真假。
过了好一会儿,他好像是终于确定了自己认错了人,这才松开了他的衣领,一个人跌跌撞撞跑到前台,又向酒保要了瓶威士忌。
刚刚冰镇过的酒瓶一到他手上,他就打了个哆嗦,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般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地盯着无名指上圈的牢固的戒指。
戒指的样式其实很简单,没有什么浮夸的设计和昂贵宝石的镶嵌,有的只不过是他们两人名字的首字母和一对唯一可以称得上精致的金色飞贼和千纸鹤雕刻。
——“飞贼缘起,纸鹤定情。”
这是德拉科在送来设计图稿时随带的一句话。
漂亮的花体勾勒出了主人内心的温柔和爱意。
他很喜欢,于是终于敲定了戒指的样式。
于是这戒指一带,便是七年。
这七年间,它沾过很多人的鲜血,他自己的、他战友的、他敌人的,每一个人的都如此滚烫,如此让他惶恐。
但每当看到这枚戒指,想起他的由来与象征,他又会将它小心翼翼的擦拭干净,然后顶着满身的血污,继续冲锋陷阵。
他一直坚信着啊,坚信着哪怕自己陷入黑暗,这枚戒指也必定会如明星般闪耀。
“我一直相信着的啊……”哈利将膝盖弯起,把脑袋埋进双膝之间,蜷缩成一团。
酒吧内的交谈声逐渐嘈杂起来,将他压抑的呜咽掩藏。
罗恩终于不再说什么了。
他默默走到自己好兄弟的身旁,顺手拿了一瓶别桌的烈焰威士忌,也如他一般坐在了地上。
烈酒滑过喉头,如火焰般的灼烧感充斥食道,这次不再是陪他演戏的白水。
纵使心中觉得这事疑点重重,他也无话可说。
他能做什么呢?只能真的跟他一醉方休了。
罗恩又喝了一口,紧皱着眉头,然后猛地舒展开,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等到赫敏来到破釜酒吧时看到的就只有两个三十岁上下的酒鬼痛哭流涕地抱着彼此,诉说着对自家老婆(老公)抱怨话的情景了。
梅林——
自从罗恩和赫敏知道了哈利的秘密之后,他就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时不时就向他们送来一封信,抱怨着德拉科的种种行为。
若是两人吵了架,他甚至就直接投宿到他们家里——无论什么时间,无论他们在干什么,总能看到某个黑头发的傲罗突如其来的出现。
发展到现在,便成了如今的情形。
“等着吧,死白鼬,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哈利指着罗恩咬牙切齿,“我一定会找到你出轨的证据!想必《预言家日报》一定会乐意大肆宣扬你的罪行!”
巫师界前救世主哈利·波特婚姻破碎,这的确是一个重大新闻。
罗恩心里想到。
“哈利,这件事明天再说吧,现在已经深夜了,我明天还有工作呢,我们先去休息好吗?”罗恩头疼的又一次夺去了哈利的酒瓶。
“我——”
“通通石化!”哈利正要把就酒抢回来,一到女声猛地落地,即将要说出口的话便被尽数堵在喉头。
赫敏抱着罗丝从楼梯上下来,手中的魔杖还带着刚刚施完魔咒的余辉。
“赫敏?你怎么下来了?”罗恩赶忙把哈利扶回沙发上,看着他凝固的脸上的狰狞表情,他怜悯的拍了拍挚友的脑袋。
不得不承认,暴力往往能解决世上大多数问题。
“我如果再不下来,明天整个新闻界怕是都要震动了。”赫敏叹了口气,抬手安抚地顺了两下罗丝的背,说道。
有了孩子后的赫敏其实已经沉稳了不少,待人做事都有了很大的改变,若是这种事情放在以前,她一定二话不说带着哈利去找马尔福质问,而不是如现在这样,任他来自己家闹腾。
“罗丝被他吵得睡不着觉,所以我过来看看到底发生了能让我们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救世主哭的这么撕心裂肺。”赫敏看罗恩将哈利周围的酒瓶全部收拾好后才挥舞魔杖,解开了他身上的咒语。
罗恩将一袋冰块敷在了他的额头上,后者被冻得猛一哆嗦,呜咽了一声。
“清醒点了吗,伙计?”罗恩问道。
沾满泪珠的睫毛微微颤抖两下,哈利睁开了眼睛,他抬头看了眼罗恩和赫敏,没有说话。
“看来醉的不轻,带他去休——”
“明天。”哈利打断赫敏,他的视线落在咯咯笑着的罗丝身上,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明天我会去圣芒戈看看。”
“去那干什么?找德拉科?”罗恩一愣。
“不,他跟单位请了假,明天不会去上班的。”哈利摇头,闷声道。
“一年四季从不迟到早退的模范治疗师居然罕见地请了假,看来你们之间的矛盾是真不小。”罗恩感慨。
“或许不再是矛盾那么简单了。”哈利轻轻捏了两下罗丝粉嫩的脸颊,笑着说。
“那是什么意思,哈利?”罗恩不解地皱起眉头。
“我曾经也幻想过领养一个跟罗丝一样可爱的孩子,但每次与他提起,他总能找到各种理由跳过这个话题。”罗丝伸出自己小小的手,抓住了哈利的食指,笑得灿烂无邪。
哈利于是在这笑容中柔和了眉眼,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和缓。
“他大概是不愿意跟我有一个孩子吧。”
但话的内容却如此冰冷。
赫敏皱起眉头,张了张嘴,终是一言未发。
所谓矛盾,便是两人之间生出的一条无形缝隙,这条缝隙里埋满了平日里对另一个人的不满与埋怨,若是不及时交谈沟通,矛盾就会越积越多,心中的不满在时间发酵中成了失望,那这条缝隙就会越来越大,最终成为横亘在两人之间永不可跨过的深渊。
如果他们两人一直保持着这么一种相互折磨的状态,还不如早早了结,各自安好。
赫敏垂下了眼睛。
或许去圣芒戈揭开所有的真相,让一切矛盾点激化在阳光之下,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纵使那会让所有人都痛苦不堪。
“好了!”哈利大叫一声,后退一步,跌坐在沙发上,眼神变得迷茫。
他低头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浅浅地笑了一声,然后仰头,闭上了眼睛。
过了没有五秒,均匀的呼吸声传入罗恩和赫敏耳中。
——他已经睡着了。
赫敏叹了口气。
“赶紧把他带到房间里睡觉吧,罗恩,别让他感冒了。”
罗恩赞同的点点头,将人抬去了房间。
二.德拉科再也无法忍受了
或许婚姻真的是一颗裹着糖衣的山楂球,无论外面多么甜腻,内里总是酸苦,他们结婚的这年七间不是没有过矛盾,但从没有如这次这般严重。
而在这个一如往常的夜晚里,矛盾挣扎的从来都不只有久经沙场的傲罗,还有救死扶伤的首席治疗师。
“我可能真的不够了解他。”往日里风度翩翩的大少爷此时就像每一个失恋的男人那样,毫无形象的趴在桌上,手边是一瓶已经空了大半的威士忌。
“我曾经以为我是最了解他的人,我知道他喜欢的食物、喜欢的领带、喜欢的戒指款式、喜欢的装修风格、喜欢的套套品牌、喜欢的姿——唔!”
“闭嘴吧,德拉科。”潘西一把将德拉科的脑袋摁进他的臂弯里,堵住了他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虎狼之词。
“放开我!”德拉科猛地起身,挣开了潘西的钳制。
“我明明是最了解他的!我们结婚了整整七年!七年啊!都够一个潘西熬成黄脸婆了!”他猛拍了几下桌子。
高尔立即拉住了暴起的潘西。
“冷静!潘西!别跟一个酒鬼计较!”高尔大声喊道。
潘西转头怒目而视。
高尔吓得猛一哆嗦却仍抱着不放,倔强的眼神看得她一阵恼火。
其实高尔也喝了点酒,脸颊红红的,但好在没像德拉科一样失去理智,还知道拉住潘西避免大的事故。
他做的的确不错。
但是……
潘西呼了口气,“呵,好啊,我不跟酒鬼计较。”
她对着高尔优雅地笑笑,后者还没来得及松手就被黑发女人一拳撂在地上。
高尔发生一声惨叫。
“不过你应该没喝醉吧?”
她问道。
“不不不不!住手!住手潘西!嗷!”
高尔的眼睛肿起了一个大包。
潘西满意地又坐会了原来的位置。
“我不理解——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们不应该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夫夫吗?为什么最近却总是吵架甚至已经到了各自离家出走的地步?”德拉科满脸不解地看向潘西。
“潘西,你知道为什么吗?”
“滚,老娘不想知道。”潘西翻了个白眼。
喝醉了之后的德拉科简直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聒噪和欠揍。
不过幸好他不爱喝酒,她可不想每天都被这位大爷拉出来听他的长篇大论。
“我实在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生气的,我不让他喝南瓜汁难道不是为了他好么?他喝那东西总喜欢放很多很多的糖——一勺接一勺,梅林,我都在怀疑那杯南瓜汁是否已经到了糖水饱和的程度,而他却每天都至少要喝这么一杯——”
德拉科从桌边扒拉出一个酒杯,指着它点了点头,“对,就这么大,满满的——”他拖长声调,“——全是南瓜汁……还有糖。”
“哇哦。”潘西面无表情地惊叹一声,算是对德拉科绘声绘色表演的喝彩。
旁边的高尔没忍住笑了一声。
德拉科转头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看了眼潘西,似乎是用自己杂乱的脑子意识到了什么不对,但皱眉皱了半响,仍是选择继续自己刚才的话题。
“作为一个治疗师,我想我有义务要让他控糖,毕竟控糖的好处可太多了,你们应该都知道的吧?”
想起某位马尔福少爷小时因吃太多妈妈做的糖果而患了蛀牙嚎了整整三天的潘西冷笑一声。
“呵,当然。”
高尔捂脸。
“还有白鼬——该死!他怎么会突然想到那东西的?”德拉科的脸臭得像闻见了一大锅失败的魔药,好看的眉毛都皱仿佛要连到一起。
曾无意间向救世主提到过几次白鼬的潘西视线飘忽。
“哦——谁知道呢?”
“说实话,虽然我已经对小时候的许多事情都释怀了……但是!”德拉科撑着桌子,猛地站了起来,“我果然没办法喜欢那个害我当众出丑的小玩意!所以我绝对不会养的!绝对不会!”他恶狠狠地强调。
“哇哦,”潘西夸张地惊呼一声,看向高尔,“他居然说他释怀了,你相信么,高尔?”她挑着一边的眉头,一副完全不信的样子。
得到高尔同意的眼神后又收回视线,耸了耸肩膀,“可白鼬总归是没错,毕竟他那么可爱。”
“可爱?!别把这样的词汇用在一只该死的白鼬身上!”德拉科瞪了眼潘西,后者立即回馈一对白眼。
“好吧,白鼬这件事先不谈,反正他这辈子也别想养到。”德拉科醉醺醺地摆了摆手。
一旁的高尔复杂的看了眼德拉科,缓缓点头。
——或许他已经在养了,还养了七年。
“我们来说说其他事。”德拉科又不知从哪掏出来一个酒杯,合着刚才用来比划南瓜汁的酒杯,一起倒满威士忌,然后分别递给高尔和潘西。
二人熟练地接过酒杯,都叹了一口气。
——看来又得听他的“大谈救世主何等不讲理”讲座了。
每次一喝醉他就必然会说这个。
潘西倍感头疼。
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为了看戏而答应他出来喝酒的。
高尔扶额。
“他是我见过最不配合治疗师的病人!没有之一!”德拉科伸出食指左右摇了两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太美好的回忆,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我从没有见过像他那样,上次的旧伤还没好就迫不及待进入下一场战斗,然后再带一身新伤回来的人!”德拉科又狠狠敲了一下桌子,用力的甚至能看见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他是不是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疗养?他以为他的身体是铁做的还是金子做的那么不知死活?他知不知道他的命从来都不止他一个人的?知不知道家里还有一个人在等他?有没有想过他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德拉科每反问一句就喝一大口酒,说到最后喉咙的嘶哑了仍然接着道,“天天任务任务,战斗战斗,让他先好好养着还不听,第一天答应的好好的第二天就不见踪影!没过几天又在报纸上看见他又一次战场立功的重大新闻!”
德拉科将随身带着的一份报纸拍到桌上,指着报纸上那张笑得灿烂的黑发脑袋,面目扭曲,“看看看看!伟大的救世主,战场上的英雄!他笑得多么开心啊,完全没想起医院里还有个丈夫!一个人!对着张空床!吓得差点魂飞魄散!梅林才知道他在那场战斗中又添了多少新伤!”
德拉科打了一拳报纸上的人脸,愣了一会儿,又突然开始摇头。
“不对不对!”
他将报纸揉成一团,气呼呼的塞回衣服口袋里。
“梅林都数不过来!只有我才知道!他身上每一处伤都是我医好的!”他略微抬高了下巴,说话语气没忍住上飘,嘴角也像是压不住似的往上翘,就像个考了高分被父母教育不能骄傲却仍想向小伙伴炫耀的小屁孩。
啊——又来了,标准的马尔福式傲娇。
潘西撇撇嘴。
“唉……你说,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满意呢?”德拉科又坐回凳子上,仰头看着被七彩光芒照的不停变换图案的天花板,轻声问道。
他已经被最近两人的状况折磨到心力憔悴,酒吧刺眼的灯光打在他头上仿佛也无法照亮那头早已暗淡的金发。
他的脑袋埋的低低的,额边垂下几缕扎不上的碎发,细细的掩住他浅灰色的眼睛,让人无法透过其间窥探到更多的情绪。
“我已经学会了尊重他的工作和意愿,不会再因为他总出危险的任务而与他争吵,相反,我开始在我自己身上想办法,用尽一切手段提高自己的治疗水平,从不迟到早退,一年下来请假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我想尽办法在同事和上司心里留下好印象。”
“我花了三年。”他伸出三根手指,“做到首席治疗师的位子,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财富?权利?”
德拉科冷笑一声。
“——别搞笑了,我早对那些东西没了兴趣,要不是那场该死的交易,谁乐意把自己绑在这么个肮脏恶臭的地方。”
“三年就要我成为首席治疗师,哈——”德拉科嘲讽地勾起,“这还真是那些所谓的慈善家能够想出来的东西。”
“交易?什么交易?”潘西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
德拉科只是看了她一眼,无论她再怎么问,也不吭再多透露一句。
就好像“不能将交易内容暴露”这个观念深深地刻进了他的灵魂里一样,哪怕酒精麻醉了大脑,灵魂照样清醒。
好吧。
潘西只得换一个问题。
“所以你一直以来那么拼命都是为了哈利?”不得不说,虽然德拉科不愿告诉他们交易的事情,但这个事也足够让她震惊了。
在当初得知德拉科成为了一名治疗师时,他们都只当作是大少爷的一时兴起,笑笑了之。
谁也没料到他居然真的在这个职位上坚持了那么久,还做得那么好,成了是圣芒戈成立至今最年轻的首席治疗师。
她也曾因好奇询问过他选择这个职业的动机,但清醒时的德拉科很少与他们聊关于自己的事情,对于工作更是闭口不谈。
十年前的巫师大战给他的性格带来了不可磨灭的影响,他就像是在自己和他人之间施放了一个屏障,除了至亲至近之人,谁也别妄图在这屏障上划开一个口子。
但是喝醉了的德拉科……可就不一样了。
“这是什么蠢问题?不为他为谁?为我自己吗?”德拉科奇怪地瞥了眼潘西。
——意外的坦率。
真该把他嘴里的另一个人喊过来瞧瞧这样不别扭的德拉科。
潘西抿了一口酒,不动声色。
“其实我看出来了,他有点埋怨我这几天回来的那么晚,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我能感受到。”德拉科依着凳子,抬头看向苍白的天花板。
“我们已经相处得太久了,彼此间任何一点情绪变化能立刻察觉到……”他低声呢喃,似是自言自语。
天花板上悬着的灯刺他眼睛生疼,他便又低下脑袋,玩起了自己的手。
他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指腹间因长年执魔杖进行医疗而磨出了薄茧,哈利无聊时,最喜欢捏着玩,每次他嫌痒转头来看他时,他又无辜地冲他眨眨眼睛,在他嘴边调皮的落下一个清浅的吻。
那是他们两人间独一无二的小动作,如今却很少做了。
德拉科默默放下了手。
“所以你为什么大半夜不回家?”潘西疑惑。
“为了不让我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夫。”德拉科抬头看向她。
潘西更加疑惑了。
“他的身体因为喝下过太多种类的治愈魔药已经产生了抵抗性。普通的治愈魔药根本没法对他在战场上受的那些伤起作用。”
德拉科一想到三年前在病床上奄奄一息而自己在旁边无论用多少魔药都无法愈合他心口那道致命伤的哈利就觉得浑身发冷。
他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就像是被人放在了极寒之地,四周空无一人。
冰冷的空气无情的碾压他的肺部,刀割般的狂风凶狠地撕扯他的身体。
他无法呼救,无法行走,血液被冻僵,四肢被冰封,他独自一人面对漫天飞雪,窒息一般的孤独与绝望将他吞灭。
他再也不想体验那种感受了,也再也无法承受那样的痛苦了。
“我在研究更高深的治愈魔药——专门针对哈利身体的魔药。”德拉科抓着酒瓶的手逐渐收紧。
“这又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为什么不告诉他?”潘西不解。
“告诉他?”德拉科嗤笑一声,“我才不会告诉那个疤头!”他夺过高尔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咚一声拍在桌上,凶神恶煞地接道,“要是让他知道了,肯定又会和我理论说他的身体有多么多么好,哪怕就是十个食死徒来跟他决斗,他都能将他们通通打趴下!”
“狗屁!”德拉科握紧拳头,额上青筋暴起,“他是能把他们打趴下——代价呢?浑身的伤和一个马上就要辞职的大脑?他根本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身体,他就他妈是个蠢货!”
“愚蠢透顶!无可救药!”德拉科又狠拍两下桌子,扯着嗓子吼道。
吼的累了就深吸一口气,继续瘫回椅子里。
潘西有些庆幸今天是工作日,酒吧里没多少人,她可不像被人当成小丑一样围观。
“天天就知道打打打,没有命他拿什么打?用他那可笑的格兰芬多的勇气么?我真是——!”德拉科咬了一下后槽牙,猛地捏住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动作样式似是要将它拔下,面目扭曲了一瞬却终是心疼地松开了手。
他恨铁不成钢的呸了自己一声。
窝囊!这都舍不得!
“真是什么?”高尔好奇地伸出脑袋。
德拉科:“滚!”
高尔:“???”
潘西:“……”
“所以你们现在因为各种各样的误会吵了架,你也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不想澄清,于是这个误会越来越大,你们难以熬过这个痛苦的七年之痒,终于准备离婚了?”潘西拖长着调子,阴阳怪气的说道。
“离婚?!”德拉科瞬间瞪大了双眼,“他想都不要想!”
“我告诉你,潘西——”德拉科伸长脖子,要与她进行理论,而正当他与潘西正吵到兴头上时,一双素白纤细的手推开了酒吧虚掩着的门。
一个无论是气质还是外貌都与这个酒吧格格不入的女人缓缓走了进来。
女人的发色很特殊,如夜般沉闷的黑色笼在耀眼的金发上,就像是内里凶狠疯狂的人在现实中套上一层理智冷静的外壳,其间参杂的几缕白发又显示出女人的真实年龄并不如她漂亮的脸蛋一般年轻。
她看上去不过四十上下,脸部保养的很好,身姿笔挺有力,眼尾虽有些皱纹却半点不影响她的风韵,反倒因此更多了一分优雅与沉稳。
她的到来无疑吸引了酒吧许多人的目光。
“您,您好!”正在擦酒杯的服务员呆了两秒,猛地回神,“需要点什么吗?”
女人闻声抬起脑袋,看向服务员,“你们这里有苹果汁吗?”
她轻柔的询问,没有什么多余的语气和动作,却莫名让人感受到了她的疏离。
就像是水仙花一样,温柔漂亮的外表下是一颗难以捂热的心。
“当然!我这就为您做!”服务员点头,从橱柜里拿出了几个红彤彤的苹果,还没开始榨汁,女人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不,不要红的,要青的。”她说道。
“啊——”服务员动作一顿,“好,好的!”
“麻烦了。”女人矜持地点头,然后抬手,指向了不远处的一桌人马。
那桌一共三个人,她的视线却精准地落在一个还在晃动的金色脑袋上,眼神突地温柔。
那是每一个母亲看自己孩子的眼神。
“如果做好了请送到那桌,一共三杯,谢谢。”还没等服务员回答,她已经款步向那桌走去。
“你听我说……听我说——”德拉科抓着高尔的领子晃了两下,“我是真的想跟他一起领养一个孩子的!我甚至去福利院看了好几次!院长都快认识我了!我也找到了想领养的孩子,但是——!”
“——但是什么?”熟悉的声音响起,德拉科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做工精致但样式又不显得过于华贵的黑色长裙。
长裙微晃两下,来到了他的身边。
像是当头一盆冷水浇在他脸上,德拉科身体一僵,呆滞地抬起脑袋。
迷蒙的视线中,他看到一张从出生起就陪伴在他身旁的脸,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他赶紧松开了可怜的高尔,条件反射地端正好坐姿。
“妈,妈,妈,妈妈。”“妈”了好几遍,他终于捋直舌头将称呼喊了清楚。
纳西莎点点头,刚才点的三杯苹果汁恰好在此时做完,被服务员端上了桌。
玻璃杯底碰到木制桌面发出轻微的一声闷响,周围尚且热烈的空气遇到冰冷的杯壁液化成小水珠,顺着背身滑下,就像是德拉科额角泌出的冷汗,很快隐入他的铂金的头发里。
“或许你可以喝点这个。”纳西莎将苹果汁推到德拉科面前。
“好,好的。”德拉科有些窘迫地点点头,抓起那杯苹果汁,一饮而尽。
冰凉酸甜的果汁滑过食道,与热烈的威士忌相撞,冷与热的混打让他浑身一震,眼中早已被吓走一大半的酒意此刻更是烟消云散。
——他彻底清醒了。
“你怎么来了?”德拉科接过纳西莎递来的手帕,胡乱擦了两下,忙不迭问道。
纳西莎闻言抬眸看了两眼不知何时已缩成一团并尽力减少自己存在感的高尔和攀西。
高尔:“……”
潘西:“……”
她优雅地朝他们笑笑。
“辛苦二位陪德拉科闹了,这孩子从小就这么任性,还请二位见谅。”她歉意地微微低下脑袋。
“现在天也不晚了,想必二位还有其他事要做吧,能否为我们母子间的谈话留出一点空间呢?”她复又抬头微笑。
其用词之礼貌,笑容之得体简直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德拉科的母亲!
果然,儿子都是更像爸爸一点么。
潘西在心中忍不住吐槽。
不过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
“当然,当然!我们的确还有很多事要做,你说对吧,高尔?”潘西掐了一把高尔的腰窝。
高尔立即心领神会,接着道,“没错没错,我们刚刚都准备把他送回家了,没想到您来的那么巧,正好正好,你们聊,你们聊,我们就先走了!”
两人同步向纳西莎点头致意,然后搀着彼此逃一般地跑了。
没志气的家伙!
德拉科在心里啐了他们一口,手上动作却不停,没一会儿桌上的酒瓶就都被他收拾干净了。
纳西莎瞥了他一眼,只当做没看见他刚刚的小动作,拖着长裙面不改色地坐到了他的旁边。
“这么晚了,妈妈怎么不睡觉?”德拉科心虚地咽了两下口水,小心翼翼的发问。
“我想世上不会有哪个母亲在得知了自己孩子婚姻出了问题还睡得着觉的。”纳西莎回答。
“你……都知道了?”德拉科低头把玩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表情有些局促。
他从来都把他和哈利的事视为他们自己的事从没想过让父母知道。
“算是吧。”纳西莎点头。
“那爸爸呢?”德拉科抬头着急地看向纳西莎。
纳西莎便也转头看向他,勾唇安抚地笑了笑。
“我没告诉他——连我出来这件事他也不知道,现在估计还在床上睡觉吧。”
她孩子气地耸了下肩。
德拉科松了口气。
幸好父亲还不知道,否则他一定免不了一场毒打。
作为从小便是马尔福家族手杖受害者的德拉科对老头子的教育理念深恶痛绝。
他保证,他要是有孩子的话绝不会动手打他!
“所以你想好解决的办法了吗?”纳西莎问道。
德拉科沮丧的低下头,“还没有。”
“每对夫妻都会经历这种事情的,我和你爸爸也经历过,不用太担心,德拉科。”纳西莎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德拉科苦涩一笑,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便又听到纳西莎道,“我刚刚来的时候听到你说想收养一个孩子,这是真的吗?”
德拉科:“……”
他刚刚好像从自己的母亲眼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期待?
fine。
德拉科扶额。
他该料到的。
毕竟她当初得知他和哈利在一起时唯一的遗憾就是抱不了孙子。
而现在这个愿望终于有了实现的可能,放他身上他也会忍不住期待的。
“是真的。”德拉科无奈点头。
“哈利呢?你问过他的意愿了吗?”纳西莎如同一个小女孩般挑了挑眉毛,一向冷静如水的眼睛闪出光彩。
“就是他跟我说想收养的。”德拉科转头,有些没眼看。
“那还真是不错,你去的福利院里有跟你投缘的孩子么?”
“你怎么知道我去了福利院?”
“你自己刚刚说的。”
德拉科:“……”
好吧,他妈妈总在这种事情上记得特别清楚。
“有,两个,他们是很好的朋友。”
“哇,居然还是两个么?看来你的确很喜欢他们。”纳西莎开玩笑一般地笑笑。
“当然,我当然很喜欢他们,但是……”德拉科闭嘴不再说话了,他眉头紧皱,眼中流露出哀伤。
“——但是你不确定他们喜不喜欢你,因为你曾经是一名食死徒,对么?”纳西莎语调平稳,轻而易举就猜中了德拉科的心中所想。
他果然瞒不过自己的母亲。
小时候是这样,长大后也是这样。
她总能够精准地感受到他的情绪和意愿。
是否每一位母亲都如她这般如此了解自己的孩子?
德拉科叹了口气,点头。
“德拉科。”纳西莎唤了他一声。
“什么?”
“你有怪过你父亲成为食死徒么?”她轻声问道。
德拉科一愣。
他看着在灯光中氤氲了面孔的母亲,仿佛又一次看到在那场大战中向他轻声呼喊的那个身影。
单薄,瘦削,但有力。
德拉科舔了下嘴角,嘴边残余的威士忌刺激着他的舌根。
“怪过。”他垂下脑袋。
“那你讨厌你的父亲么?”纳西莎转过头,垂眸看向自己的孩子。
“怎么会!”德拉科猛地抬起脑袋,惊愕的摇了摇头,几乎失声,“他是我在这世上最尊敬的人!”
纳西莎笑了。
她的笑容如此温柔,眼神如此缱绻,纵使脸上多了好些皱纹,也难抵她的华彩。
时间仿佛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她还是以前那个可以面不改色向伏地魔撒谎的伟大女人,时间又仿佛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让她不再貌美年轻。
“别把自己困在过去,德拉科。没有孩子会痛恨自己的父母,你曾经是个食死徒没错,但那是过去式,不必为此而妄自菲薄,你还记得你现在是什么么?是一个救死扶伤的治疗师,所有孩子都曾憧憬过的职业。”
“想必那两个孩子也会像你喜欢他们一样喜欢你吧。”
德拉科愣怔地听着纳西莎的轻声细语,长久地说不出话。
他的眼眶有些酸涩。
他从来没有和人说过这件事,哪怕是哈利也未曾听闻,他也从来不知道别人对此会有什么反应,他想过嘲讽,想过不可置信,却从未想过,能有人一眼看出他内心的纠结,还能够通过言语这么轻而易举的化解。
“明天。”纳西莎轻柔的抚摸着德拉科的脑袋,“明天再去看看吧,问问那两个孩子的意愿,正好今年是你们结婚的第七个年头,就把这两个孩子当做你们的七周年礼物吧。”
德拉科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把抱住妈妈,将脑袋埋进她的肩窝,像小时做过无数次一样贪婪地深吸一口她身上令人安心的香味,金色脑袋微微颤动,泪水濡湿了纳西莎的肩膀。
“好。”他闷声道。
上天大抵是温柔的,他会将天上的每一颗星星化作孩子投放到人间,那是他对每一位受尽折磨的母亲最好的回礼。
礼物无论残缺也否,美丑与否,都永远只会是母亲臂弯中最疼惜的珍宝。
此爱漫长且伟大,是每一颗星星的宝藏。
三.最好的七周年礼物
“先生你好,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穿着护士服的年轻女人向黑发男人礼貌笑笑。
她应当是新来的。
哈利只是看了她一眼,便下了定论。
他扫了眼她的工作牌,上面果不其然挂着实习二字。
因为他职业的原因,他也算是这里的常客,再加上他的性格,对于医院里的工作人员倒也不上是全都熟悉,但也能辨认得出来。
“我来找德……呃。”他诡异地顿了一下,不知为何他现在还不想让她知道他和德拉科的关系,于是改口,“马尔福医生,德拉科·马尔福。”
护士小姐翻看了一下资料,有些抱歉的说道,“马尔福医生昨天请了假,大概下午才能到。”
下午?原来他只请了半天?他们都闹成这样了,他居然还只请了半天?
果然比起他他更爱他的工作是吗?
呵。
哈利在心中冷笑一声。
不过无所谓,反正他也不是来找他的。
“没关系,我可以在他的治疗室等他。”哈利面无表情的说道。
“好的,我需要登记一下您的姓名,请问您叫……?”
“哈利·马尔福。”哈利条件反射地回答。
“哈利……马……诶?”护士小姐写字的手猛地一歪。
该死,说这名字说习惯了。
哈利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他顶着护士小姐不可思议的目光,尴尬的朝她笑笑,飞也似的跑了。
新来的护士小姐震惊地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颤抖着将名字补全。
“哈利·马尔福。”
可怜的护士小姐不过只见过德拉科两次,却早已被他那无懈可击的笑容打败,怎么都不敢相信他已经有了家室。
她泪眼婆娑地摇醒尚在打盹的前辈,声泪俱下地问道,“马,马尔福先生他……他已经成家了么?”
“你说哈利?”前辈睡眼迷蒙地打了个呵欠,“你不知道么?他七年前就结婚了。”
噼啪——
是心碎的声音。
——
哈利一路狂奔向德拉科的治疗室,其间有不少人想与他打招呼,话还没出口,人先不见了踪影。
众人于是舆论纷纷,都在猜测这位救世主是否又中了什么稀奇古怪的魔咒。
德拉科的治疗室门与其他房门并无什么不同,都是雪一般的纯白,门上方挂了一张牌子,上面用漂亮的花体写着“德拉科·马尔福”,那是他的手笔,也只有他才能写出那么好看的花体。
哈利的手搭在门把手上,迟迟压不下去。
他知道德拉科的助手、他的出轨对象、送了他粉红色笔记本的人,就在这里面。
每次德拉科不在时都是她帮忙治疗病人。
——是位很温柔美丽的女士。
哈利垂下眼眸,卷长的羽睫在下眼睑处投下一排阴影,悲伤浸透他的双眼,两颗世上最美丽的祖母绿宝石蒙上尘埃。
他的呼吸渐趋平稳,手指蜷缩两下,最终还是抓住了把手,打开了房门。
阳光,刺眼的阳光,从窗户外倾泻而下,像是一条条金色绸缎,将整个治疗室都照得透亮,房间内一切设施一览无遗。
一个女人伏案在桌,正写着东西。
风卷起窗帘打着旋轻拂过她柔顺的长发。
她听到声响,慌张地合上本子,赶紧回头。
却忘记将那本子完全遮住,露出了粉红色的一角。
哈利一眼就看到了。
粉红色,与当初在德拉科手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他的心彻底沉了。
沉入了漆黑海底,葬进了千年寒冰。
再窥不见一丝光亮。
所有的猜测与怀疑都在本子暴露的那一刻成了现实。
寂静,是死一般的寂静。
疼痛,是窒息般的疼痛。
想要愤怒,想要嘶吼,却找不到缘由,寻不得身份。
他的耳边再听不到什么虫鸣鸟叫,眼前再看不到什么繁花似锦,过往岁月的一切美好都在背叛中被撕碎成渣。
血液凝固的滋滋声伴着他心底的嘲笑充斥耳畔。
他居然还期待过所有的猜测都不过是自己恼羞成怒的臆想。
现在,证据确凿。
他无话可说。
哈利收回目光,转身就走。
没有争吵,没有质问,没有面红耳赤,没有声嘶力竭,更没有什么谁更爱谁的荒谬争论。
他是一个男人,一个傲罗,一个成年人。
尊重与教养让他只选择了离去。
——哪怕眼睛中忍得布满血丝,舌头被咬的血肉模糊。
他也绝不会对着她放下哪怕一句狠话,淌哪怕下一滴泪水。
这是他的尊严与骨气。
“马尔福先生!等等!”
手臂突然被抓住了。
是她,那个女人,那个夺走了他七年挚爱之人。
哈利深吸一口气,用尽了他与伏地魔大战的力气才忍住了将自己的手抽回的欲望。
“还有什么事?”他语气平和,半点听不出心中的惊涛骇浪。
“我有一些事情,一定要告诉你!”女人气喘吁吁地说道,一双大眼睛亮的惊人。
是准备坦诚一切了么?
也好,反正他也受够了。
哈利闭上眼睛,沉重地点了两下脑袋。
“好。”
“进来聊吧,马尔福先生。”女人将他领到另一间房间坐下,为他沏上一杯热茶。
她将笔记本随手放在一边,向哈利微微欠身笑着说道,“虽然马尔福先生肯定已经知道了,但我还是要郑重介绍一下,我叫埃罗芒,埃罗芒·琼斯,是您丈夫的助手。”
当然,我当然知道你是他的助手,不然你们也不会有现在的关系了。
“哦。”哈利面无表情的回答。
埃罗芒仿佛并未注意到他冷漠,从书架上拿出了一个灰色封面的笔记本,摊开在哈利面前,继续自顾自说道,“请翻看一下这本笔记本吧。”
哈利低头看向那本子,浅灰色的外皮,镶着一圈金色边框,封皮上没有署名或名称,并无甚特殊的地方,只是一个普通的笔记本。
哈利迟疑地拿起笔记本,翻开了第一页。
“本书仅记载哈利·马尔福(本来是波特,被人划去改成了马尔福)有关病症及其用药,缺乏普遍性,请勿参考。”
哈利看到本子上熟悉的花体,瞳孔微微睁大。
他抬头看了埃罗芒一眼,又低头翻开了下一页。
“普通感冒发烧:
经检验,一般治疗感冒的治疗魔药对其无效,需在345号药水中加一株月亮草进行4小时的熬制,药剂保质期为两个月,可量制储备,供日常使用。
小伤口止血:
请勿对其直接使用止血剂!应混合165号药剂外敷在伤口处,如果产生什么不良反应,请立即停止使用!!!(此处用了红笔)改用172-3号试剂!
大伤口止血:
……
哈利将那本笔记从头翻到尾,从第一个字看到最后一个标点,眼里的迷茫已经变成了震惊。
他抚摸着笔记本上最后一行小小的日期,那是前天的日期,他们矛盾爆发的那天。
他到最后都在记录着有关他身体的使用药剂。
哈利合上本子,震惊到几乎手足无措,几度开口,才终于堪堪发出的声音,“这是……”
声音哑的可怕。
“这是马尔福先生写的。”埃罗芒说道。
“我知道,可是为什么……”哈利面露茫然。
“您还记得霍格莫德围剿战么?”埃罗芒又从书柜里抽出了一张报纸,小心翼翼的抖开,摊放在哈利面前。
“霍格莫德围剿战的英雄——又一次的救世主,哈利·马尔福”!
报纸上醒目的标题,一眼就可以抓住人们的视线。
“记得。”哈利点点头,那是三年前的一场围剿食死徒的战役,规模相当大,一直隐在暗处的食死徒集结在一起,发动了这场战争,突如其来,引起了巨大恐慌。
傲罗司立即派出了所有没有任务在身的傲罗,哈利便是其中之一。
那场大战持续了整整三天,战火漫天,生灵涂炭,派出的傲罗损失了几乎三分之二才将暴动的食死徒镇压。
哈利也在这场战争中差点失去性命。
可这与这本笔记有什么联系?
“你在那场战争中受了重伤,一根魔杖贯穿您的胸口,只差毫厘便可击穿你的心脏。”
哈利哑然。
他在进入圣芒戈前便已经昏倒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受了什么伤。
“我们像往常一样对您进行紧急治疗,但令我们都很震惊的是,所有的魔药对您几乎都失去了作用,您的身体似乎因为什么原因而对这些常用药剂产生了抵抗性。”
“这是很危险的情况。”埃罗芒一脸严肃的看向哈利,后者眨巴两下眼睛,愣怔地点头。
“当时几乎所有人都陷入了绝望,治疗室里一片死寂。”
埃罗芒沉默了一会儿,又接着道,“所有人都放弃了,只有您的丈夫——马尔福先生,他冲出了治疗室,不知用什么方法换得了一瓶药剂救下了你。”
那是一场埃罗芒从未经历过的手术,堪称奇迹。
哪怕过了三年,仍旧记忆犹新。
她现在都还记得手术中的德拉科紧绷双唇,额角泌出了一层又一层冷汗,哪怕面对死亡也未有过动摇的浅灰色眸子在那一刻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冲击,破碎与绝望都暴露无遗。
他颤抖着将一瓶又一瓶药剂灌入爱人的嘴里,得到的却只有逐渐微弱的呼吸。
那一刻,埃罗芒仿佛看到了一个男人世界的崩塌。
他伏在手术台上,脆弱的像个迷失道路的孩子。
突然,他站了起来,宛如一只发狂的狮子,红着眼圈推开所有人,冲了出去。
在众人都未反应过来之时,他又拿着一瓶药水冲了进来,在或是疑惑或是惊骇的目光下,他将药水倾数灌入爱人嘴里。
药瓶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伴着逐渐勃起的心跳,赢得了所有人的惊呼。
他们全都围了过来,看着这神奇的一幕。
谁都不知道那天的德拉科做了什么,但他轻搂着哈利泣不成声的样子却深深刻在了手术室中每一个人的心里。
“然后呢?”哈利的声音唤回了埃罗芒发散的思维。
她愣了两秒,将笔记本推到哈利面前,“然后就有了它,专门针对你身体特质的一本书。”
“这是他这三年来一直努力的结果。”
哈利把笔记本捧在手中,仿佛失去了声音,长久的说不出话来。
“或许这两天你会奇怪,为什马尔福先生总在深夜才回家,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告诉您。”
“您身体的抗药性越来越强,若不赶快研制出彻底解除这种情况的魔药,你很可能会死,所以这两天他都在研究,一直到深夜。”埃罗芒说道。
“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哈利抬起头,眼眶中泪水打转,却被他倔强地强撑着不肯落下。
埃罗芒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即答话。
她将哈利已经凉透的茶水倒去,又沏了一杯新茶。
氤氲雾气腾起,她的脸变得模糊不清。
“马尔福先生——”
“叫我哈利就好。”哈利打断了她。
德拉科也是马尔福,他也是马尔福,两个马尔福混在一起,他都快搞不清了。
“好的,哈利先生。”埃罗芒笑笑。
教名后再加上先生,奇怪的称呼。
哈利皱眉还想纠正她的叫法,却先被埃罗芒的话引去了注意力。
“您有时或许对自己的身体太过自信。”她将换好茶水的茶杯递给哈利。
哈利一愣。
“您总不惧怕身体受伤,在战场上也总是打头阵的那个。”
“或许傲罗都是这个脾气,战场上流的血是他们的热情,受的伤是他们的勋章,这是属于你们的浪漫,我能够理解,马尔福先生也能够理解。所以他选择将身体的真实情况隐瞒,让你能够无所顾忌地在战场上奋勇杀敌。”
“但是。”她话锋一转,“哈利先生是否设身处地的为马尔福先生着想过呢?”
“若是您的爱人总是一身鲜血伤痕累累的躺在您的面前,您会怎么想呢?”
“看到他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您还能毫无芥蒂地支持他的工作吗?”
哈利被这几个问题问得说不出话来,仿佛有一根倒刺堵在他的喉头,让他的声带失灵。
“我的未婚夫也是一名傲罗。”埃罗芒垂下眸子,神色平淡,“他跟您一样不太爱惜自己的身体,每次受伤都嬉皮笑脸的让我为他治疗。”
“他勇敢,英俊,是我从小就倾心的对象,我们约好等他出完任务就结婚。”
哈利的手指蜷缩了起来。
他静静地听着埃罗芒的叙述,甚至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查询“出轨”。
不过看埃罗芒对他的态度怎么都不像是德拉科的出轨对象。
“但那次任务结束后我没能成为他的新娘——他在那场战争中英勇就义。”
哈利的呼吸一滞,埃罗芒却无甚表情,仿佛说的不是她的故事。
“所以哈利先生,我不想你们重蹈我和他的覆辙,虽然擅自将笔记本的事情告诉你这件事很不礼貌,但我觉得你有权知道。”
“正好今天你来了,我也就将这件事都告诉你了,若是可以的话,不为了自己,也请为了自己的家人,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吧。”埃罗芒仿佛卸到了心中的一块巨石,重重的松了口气,笑着说道。
哈利眨了两下眼睛,恍若初醒般地“噢”了一声,然后便是沉默。
他没想到真正的真相,竟是如此。
没有出轨,没有背叛,德拉科对他始终如一。
当冷静下来之后,从前的怀疑便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回来的晚是为了他的身体。
与埃罗芒走的近是为了更好的研究。
态度冷淡是对他不爱惜生命的恼火。
一切的一切到头来居然都是因他而起。
戒指依旧雪亮,他对他的爱深情而又含蓄。
若不是今天来的这趟医院,他究竟还准备瞒他多久?
一辈子?直到他因公殉职?
哈利抱着笔记本突然笑了。
他绝不会因公殉职的,他要和他白头到老。
他要看他金色的头发变得雪白,看他英俊的面孔布满沧桑。
——他不会将这份权利让给任何人。
“谢谢你,埃罗芒。”哈利站了起来,向埃罗芒弯腰致谢。
“这是我该做的,哈利先生。”埃罗芒同样向他欠身。
她拿起一直被忽略掉的粉红色笔记本,准备继续她的工作。
哈利一看到本子,这才猛然想起来这个助推所有矛盾走向爆发的罪魁祸首。
他赶紧转过身,还没有开口,一声小奶音却将它打断。
“埃罗芒阿姨!”一个金色小脑袋从门外探了进来,他绿色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在看到埃罗芒的身影后才安定下来。
“斯科皮?你怎么来了?”埃罗芒惊喜地看着这个像只金毛狐狸似的孩子,不由得喜出望外。
哈利看看斯科皮,又看看埃罗芒,将询问粉红色笔记本的话语又给吞了回去。
“这是……?”他看向埃罗芒。
“他是斯科皮,旁边福利院的孩子,经常来找马尔福先生玩。”埃罗芒解释道。
“你好,我是斯科皮!”斯科皮向哈利露齿一笑。
灿烂的笑容似乎让整个房间都明亮了不少。
“噢——你好,我叫哈利。”哈利回道。
“哈利?!”斯科皮惊呼一声,大大的眼睛瞪得溜圆。
他小跑到哈利身边,抓住了他的裤脚,抬头,眼睛闪闪发光,“就是那个拯救了整个巫师界的哈利·波特——那个超级超级超级厉害的哈利·波特么?”
哈利被他扯得向前走了一步,无奈蹲下摸了摸他的脑袋。
金色头发又硬又炸,到底与德拉科的柔软不同。
“现在可不叫哈利·波特了,我叫哈利·马尔福。”
斯科皮却像是没听到他所说的,高兴的在哈利眼前蹦哒了两下,然后猛地抓住他的手,用一种谁也无法拒绝的撒娇语气说道,“我可以把你带到我朋友那里去吗?他也很喜欢你!他叫阿不思。”
阿不思?
再度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哈利突然愣住了。
他想起了那个在天文台坠落的身影,眼眶有些酸涩。
原来过了那么久,仍然有人记得这位伟大的巫师。
“当然。”他微笑点头。
“好耶!”斯科皮兴奋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而另一边,斯科皮口中提到的阿不思正在和德拉科前往寻找斯科皮的道路上。
“阿不思。”德拉科突然停了下来。
他看着面前的黑发男孩,神色有些复杂。
“怎么了吗?马尔福叔叔?”阿不思转过脑袋,乖巧的问道。
德拉科有些纠结的皱起眉头,“就是……嗯……你觉得你能接受一个曾经是坏人的人做你的父亲吗?”他特地强调了“曾经”二字。
阿不思微微一愣,复恍然大悟地笑道,“马尔福叔叔曾经是坏人吗?”
“啊,不——不是我。”德拉科顿时慌了手脚,他没想到阿不思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小心思。
“老师告诉过我说,曾经是曾经,现在是现在,我们都要分得清曾经和现在,否则就会被回忆困住,再也出不来。”
“更何况……我觉得马尔福叔叔不是坏人啊。”阿不思走到德拉科面前,拉住了他的手,“我认识的马尔福叔叔是个很好的人呢。”
“他会唱歌,会讲故事,会给我和斯科皮送礼物,还是这所医院最厉害的治疗师。”阿不思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的说道。
他乖巧的小脸配上这副认真的表情说的德拉科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我和斯科皮都很喜欢马尔福叔叔,如果有这样的人做我们的父亲,那我们一定会很高兴的!”阿不思收起手,朝德拉科腼腆的笑笑。
德拉科却愣在了原地。
他转过头飞快的抹了一把眼角。
春日花开浪漫,一切美好的事物都会在这个季节绽放。
“好。”他笑着说。
哈利被领入了一片树林。
春意料峭,柳树抽条,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阳光的芬芳。
“哈利叔叔,你认识马尔福叔叔吗?就是那个头有点秃的帅哥。”斯科皮在自己头上抹了一圈。
噗——
头有点秃的帅哥,那的确是德拉科不错。但从一个孩子嘴里说出来,怎么都有些滑稽。
“果然这个医院就没有不认识他的。”斯科皮撇撇嘴,“阿不思很喜欢他,虽然我也挺喜欢的……不过我更喜欢你,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说着他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在空中比划。
“这是什么?”哈利好奇。
“呼神护卫!马尔福叔叔教我的。”
“怎么没有声音?”
“他说这是无声咒,比念出来的更高级。”
“噢!”他恐怕是嫌这孩子太吵了才这么说的。
“我还会很多呢!斯科皮又在空中比划了几个动作。
“这又是什么?”
“火焰熊熊,通通石化,阿拉霍洞开。”
“哇哦,你会的可真多。”
“那当然,马尔福叔叔说我是他见过最有天赋的巫师。”斯科皮骄傲地叉腰。
德拉科平时都是这么哄孩子的吗?
哈利满头黑线。
“哦——阿不思!你在这!”斯科皮突然大叫一声,丢开树枝,朝一个方向猛地奔去。
哈利便也顺着他跑的方向望去,然后突然顿住脚步。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马尔福叔叔!你也在这!”斯科皮看到一旁的德拉科,赶紧向哈利招手,“哈利叔叔快来快来!”
哈利?
德拉科身体一僵。
他抬起头,恰好与哈利四目相对。
两人皆是一愣,谁也没料到重逢来得如此突然。
见哈利迟迟不来,斯科皮有些急了,他蹬蹬蹬走到哈利面前,拉住了他的手,就往德拉科和阿布斯所在的地方走去。
“等——”哈利阻止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他拉了过去,像是献宝一般的向阿不思展示。
“阿不思,没想到吧,我居然给你带来了一个哈利·波特!”斯科皮双手叉腰,骄傲地哼声。
“哦,这可的确是没有想到的……”阿不思诧异的挑起一边眉毛,上下打量着这位只在故事书中出现过的人物。
哈利·波特……不,现在应该是哈利·马尔福了,他是马尔福叔叔的爱人,应该也会是他未来的爸爸。
关于哈利身份的事情,他是从埃罗芒阿姨那里听到的,那位善解人意的护士小姐有着一张的与她性格极其不符的大嘴巴,任何事情,只要她知道,稍一打探便什么都说出来了。
他本以为他们还要一段时间才会相见。
阿不思向哈利友好地笑笑。
“哈哈,我也没想到!”斯科皮仰起脑袋,像只开屏的小孔雀,“我本来是去找马尔福叔叔的,结果他不在那里,然后我就看到了哈利叔叔,于是我就把他给带过来了。”斯科皮嘿嘿笑了两声,“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两股气从他鼻子里喷出,他得意的小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斯科皮真是太厉害啦……”
阿不思笑着摸摸斯科皮的脑袋。
他抬头看着德拉科,又转头看了眼哈利,从来敏锐的他很快就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他觉得自己需要为这个家庭做点什么了。
他扯了一下德拉科的袖子,后者垂头看看,他便垫起脚尖小声问道,“需要我帮你什么吗?”
德拉科一愣,随即不动声色的点了下脑袋,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把他带走。”
不用德拉科指名,阿布思也知道“他”指的是谁。
“好。”可靠的阿不思一口答应。
“斯科皮!”他轻唤一声,金发男孩立即像只金毛犬般凑了过来,“怎么了阿不思?”
“你不是说你又学会了很多咒语吗?能展示给我看看吗?”阿不思的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当然!”斯科皮狂点脑袋,从地上随便扒拉了根树枝就想展示,被阿不思立刻阻止。
“你的魔咒威力太强大了,我们找个地方人少的地方再用吧。”
“可是……”斯科皮想起刚刚一路上试了不下二十个咒语却连一点火花都没着起的情形,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要去没人的地方才能施展。
不过他从来不会质疑阿不思的提议。
“那我们走吧!”他连蹦带跳,心情雀跃,很快消失在二人的视线里。
没有了斯科皮这只小麻雀后,隐藏在树林里的鸟叫虫鸣便清晰无比。
一声又一声回荡在耳畔,却怎么也荡不开两人间仿佛凝滞的空气。
尴尬在无边蔓延,令人窒息的沉默。
“马尔福先生是个含蓄的人,想来你也清楚,有时候,有些事,若您不主动,他或许就会一辈子缩在自己精心打造的壳子里——你们应该因他这个性子吃过不少苦头。”
“所以说,如果您心中有什么疑惑,就大声问出来吧,或许这会让事情简单许多。”
埃罗芒临走前的话语在哈利脑海盘旋。
他不由得蜷起了手。
“哈利这孩子是个直性子,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的性格,他不会无缘无故发火,你们两人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好好跟他解释清楚。”
“而且你也该改改你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别什么都跟你爸爸学,很多事情问出来就好。”纳西莎温柔的声音仿佛就在耳畔。
德拉科抿起了唇。
二人各怀心思,终于都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抬眸想偷看一眼彼此,结果却是四目相对,带了个正着。
二人于是又都尴尬的挪开视线,不敢再随便乱动。
凝固的空气在此刻变得微妙。
他们终于还是忍不了了。
“德拉科——”
“哈利——”
二人一愣。
又同步说,“你先讲——”
又是愣怔。
沉默了半晌。
最终,哈利向前走了一步。
他抬眸,这次不再小心翼翼。
话到嘴边,突然堵住。
他想说的事情太多了,有药水的事,有埃罗芒的事,有笔记本的事……
但果然……
还是要先说两个孩子的事。
他想自己或许已经猜到了德拉科的想法。
“那两个孩子……”
“你喜欢么?”
没等哈利问完,德拉科先抬起头,定定看向他的眼睛,神情认真又严肃。
哈利被问的一愣,他看着这个已经与自己结婚了七年的男人,时空转换,仿佛又回到了他们交换对戒的那刻。
盛大的婚礼办的热闹非凡,无数的祝福向他们奔涌而至。
漫天的玫瑰诉说着新人的情谊,交错的酒杯预兆着他们漫长的爱情。
那枚由德拉科设计,由二人共同制作的戒指,缓缓圈住两人的无名指。
自此,马尔福与波特共为一体,永不分离。
那时他的眼神也是这样,坚定不移,深情不改。
他怎么……都给忘了呢。
居然因为那么点小事起疑,甚至差点因此而辜负这个心里眼里全是他的男人。
哈利的嘴角卷起一抹满怀春风的笑意,映衬着那双泪点莹莹的绿宝石,仿佛囊括了世间极致美丽。
“当然,我当然喜欢他们——就像喜欢你一样。”
阳光那么温暖,正适合一段感情的复苏。
鸟鸣如此清脆,正适合七年爱情的延续。
风吹起两人的头发,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初。
哈利轻轻执起德拉科的手,温软湿润的吻落于冰凉的戒指。
冰凉于是变成了滚烫,喜欢于是泛滥成了爱意。
“亲爱的马尔福先生,下一次舞会,我可以邀请你么?”
——“该死的波特!下一次舞会,我会将舞伴的位置留给你,你给我等好了!”
那是他很多年前说过的话,少年时的他还不愿承认自己的感情,却因心上人与他人的共舞而灼伤了眼睛。
只得红着脸,咬牙切齿地发出这不算邀请的邀请。
他居然还记得。
德拉科诧异地张嘴,复也弯下眼角,挑眉轻笑。
“当然。”
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却有着相同的答复。
就像他们的感情,从来如一。
——或许爱情真的如一杯烈酒,刚入口腔时热烈到二人都忘记自我,滑入食道后又觉怅然若失,再度回味却又甘甜苦涩。
这七年来他们有甜蜜,有埋怨,有浪漫,有枯燥。
他们是这世上最平凡的夫夫,会有争吵,会有矛盾,会有新婚蜜月,也会有七年之痒。
但——那又如何?
他们是最不对付的死对头,也是配合最默契的搭档;是势不两立的救世主和食死徒,也是相互搀扶互舔的伤口的傲罗与治疗师。
七年来带去了太多东西,独独带不走他们对彼此深埋心底恨不得宣之于口的爱意。
无论如何,他们总会坚定不移地向彼此走去。
一步、两步……
就像曾经走过无数次那样,他们走过了七年对立,七年相爱,以及余生的几十年相守。
左右手的对戒闪闪发光,是二人如钻石般闪耀的真心。
世上独一无二的祖母绿宝石陷入了灰沉沉的雾里,却散发出了更耀眼的光彩。
他们握住彼此的手,让纸鹤与飞贼相遇。
(ps:斯科皮和阿不思的性格没有按着原著来!!!
这篇文真的写了很久,一开始只是想写个无脑小甜饼来着,结果越写越多越写越多后面已经开始急了,所以文章应该有不少bug,请见谅!!!!但我仍然希望你能喜欢这篇文章!
或许这篇也可以看作是花吐那篇的姊妹篇)
(彩蛋一:)
办理完阿不斯和斯科皮的户口后,哈利翻看着两个孩子的资料,突然开口,“你当初到底是怎么救下我的?”
正在卡巴卡巴啃青苹果的德拉科猛地一呛,咳嗽两声,赶紧喝了口水,“你指的哪次?”
哈利深深看了他一眼,“就霍格莫德的那次。”
“噗——”德拉科一口水喷了出来,他毫无形象地抹了把嘴惊疑道,“你怎么知道的?”
“啧。”哈利咂舌,冷笑一声,“你果然不准备告诉我。”
“不,不——”德拉科摆摆手,立马否认。
“那你告诉我你那天到底干了什么?”哈利轻轻打了他一拳。
德拉科轻而易举的接住,用自己的手掌包住了他的拳头,熟稔地捏开,与他十指相扣。
“只是跟院长做了个交易而已。”
“交易?”他一愣,“什么交易?”
“他给我三年的时间做到首席治疗师。”
“三年?”哈利睁大的眼睛。
他当初成为首席傲罗也至少用了五年,只花三年就成为巫师界最好医院的首席治疗师,这真是……
“他们需要一个新的招牌,院长看中了我的魔药天赋,希望我成为他们历史上最年轻的首席治疗师,既可以向外打广告,也可以为他们医院研制出更好的魔药。”德拉科轻啄两下爱人的唇角。
他笑的温柔,却没有将这个交易最大的秘密吐露。
其实在这场战争爆发之前,德拉科就已经萌生了离开圣芒戈的想法,他想前往哈利所在的傲罗司就职,成为一名军医。
他也曾几度委婉地告诉院长这个想法,但院长显然不想放走他这么一个有天赋的治疗师。
用德拉科一个朋友的话来形容当时的他——一个行走的活招牌。
年轻帅气,才华横溢。
若是他辞职了,那对圣芒戈而言,无疑是个巨大的损失。
他们不想放他走。
所以医院提出了这个交易。
他们并不在乎哈利·波特的生死,毕竟他那时的救世主头衔已经变得暗淡,若是他死在圣芒戈,对医院也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但一个马尔福的离开,却能让他们亏损许多利益。
人都是利己的,能怪罪他们么?
怪,当然怪。
人性本恶,就不能怪罪他们的劣性根了么?
成为首席治疗师的一个最重要的前提就是终身为医院服务,而德拉科并没有将自己的余生都绑在一个医院上的想法,他还年轻,还有很多机会,他有许多的新事物可以尝试。
但这个交易却让他的余生彻底和医院挂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跟卖身契似乎也差不了多少。
他们得逞了,用哈利的命换得了一个马尔福。
用圣洁的爱换得了他们腐臭的利益。
而这些,德拉科至死也不会告诉哈利。
他不愿任何肮脏的东西玷污他们的爱情。
——“然后你就答应了?你就对自己这么自信?”
“当然不,说实话我当时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毕竟我知道我不是个好人,也成为不了伟大的治疗师。”
“可我还是毫不犹豫的就同意了。”他耸了耸肩,笑的轻松,“谁让他挟持了食死徒最爱的救世主呢。”
又一只拳头毫不留情地冲他打了过来,没带多少力气,软趴趴的,像是小孩子撒娇,全然不似这位首席傲罗平日的雷厉风行。
德拉科便又握住了他的拳头,与他另一只手放在一起,一把抓住两只手的手腕,突然向上抬起越过他的头顶,同时快步向前,将他压在墙上。
一只膝盖挤进他的双腿之间,抵住那处私密之地。
细密的吻落在他细长的脖颈上。
湿润的舌尖擦过他滚动的喉结,他忍不住浑身一震。
“等等!”在事情走向更不可描述之前,哈利震开了德拉科的束缚。
他喘了口气,脸色绯红,语气却不容置喙,“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什么?”德拉科也喘了口气,嗓音沙哑暗沉,带着欲望被强压下的沉闷感。
该死的撩人。
哈利耳朵尖发烫。
“——那个粉红色的笔记本,就是你不给我看的那个,埃罗芒也有一个,那到底是什么本子?”
德拉科的手不安分地摸向哈利的腰,被他一掌打掉。
“先把这事说清楚!”
“你真的想知道?”他抬头,浅灰色眸子里盛满笑意,却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哈利有些奇怪地皱起眉头,却还是坚持地点下脑袋。
“好,我明天就带你去看。”德拉科双手一挑,轻松地解开哈利的裤扣。
“不过在那之前……”
——我们尚有一场狂欢。
(3000+粉红笔记本真相在彩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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