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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哈】梦境温度25.6

*战后设定,he/be双结局

*哈利进入了一场梦,他要把德拉科救出来全文2w+

*灵感来自《盗梦空间》




“梦境与现实交汇,你奔我而来。”

“我总要带你回家,在天黑之前。”




一.入梦

  天空刚刚破晓,太阳还未镀金,明与暗进行着交汇,黑夜与白天融合,一切都尚在萌芽。


  一名黑发男人披着清晨的朝露,步履匆匆地推开了山间破败小屋的房门。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像是一位垂暮老人的哀叹。


  他的脚还未跨入,眼神先黏在了一个人影上。


  人影似乎惊讶于他的到来,脸上的错愕不加掩饰。


  男人攒紧手中的信纸,径直向那身影走去。


  他来的很匆忙,一头黑发四处翘起,乱蓬蓬的宛若鸡窝;原本合身的傲罗服也没来得及整理,皱巴巴的;领带系得歪歪扭扭,鞋子还穿反了,整个人都显得滑稽又可笑。


  但他身上那种长年混迹于战场上的肃杀之意却让人下意识地忽略了他的糟糕穿衣。


  然而显然,这并不是一个首席傲罗该有的风范。


  但当他看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却什么都顾不得了。


  那个名字已经在他的生命中消失了将近三年,如今却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以信封的形式再次呈现在眼前。


  所有的记忆蜂拥而至,宛如早已积满灰尘的相片再次被抹干净,那只铂金脑袋又以不可抵挡的态势旋入他的脑海里。


  他几乎没有犹豫,只身赶往了约定地点。


  ——一个不会有任何援助的荒郊野外。


  很荒唐的行为。


  但那个名字值得他去冒险。


  他站在离人影约莫五步远的地方停住,打开了信封上附着的照片,仔细比对着眼前的女人。


  “埃罗芒·琼斯,对吧?”


  哈利藏在身后的手悄悄握紧魔杖,谨慎地问道。


  在经历过最初的惊讶之后,女人的表情已经平复,她的脸上挂起一抹亲切和蔼的笑容。


  完美到不会让任何人产生反感。


  他经常在那些惯犯的脸上看到这种笑容。


  哈利在心中冷哼一声,指着信上的一段话,没有任何客套,直奔主题,“这是什么意思?‘德拉科陷入了危险,速来XXX’你认识德拉科?他在哪?他现在还好吗?陷入了什么危险?”


  他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还想再问,却被女人打断。


  “波特先生——”她朝他安抚地笑笑,“先别着急,我们一个一个回答。”


  她指了指一旁的沙发,哈利看了一眼,没坐,仍保持着一种戒备状态。


  女人却不在意,只是轻笑两声,继续她的话题。


  “虽然在信中已经说过了,但我还是再介绍一遍吧,我叫埃罗芒,埃罗芒·琼斯,是一名梦境制造师,今天这么着急的叫你来,主要是为了一件事。”她将一直拎着的黑色箱子放下。


  “梦境制造师?那是什么?”哈利皱眉不解地看着埃罗芒。


  “您知道一部麻瓜电影《盗X空间》吗?”她问道。


  “……不知道。”哈利仔细回忆了一下,确认在自己的麻瓜世界记忆里没有这个东西。


  “噢……看来他的确还没有出名到连巫师都会知道。”埃罗芒调侃似的笑了一声,笑声爽朗的不似她这张温婉的脸。


  “这部电影是我一个麻瓜朋友拍摄的,他出生于巫师家庭,却没有巫师天赋,通俗点来说——他是一个哑炮。”


  “他以巫师界为原型创作了很多部优秀的电影,《盗X空间》便是一部他以梦境制造师为原型创作的电影。


  “哦哦——”哈利不停地点着脑袋,态度有不耐烦的敷衍,他并不是很关心她的朋友拍摄了什么电影,但常年的职业素养还是让他抓住了这话里的疑点,忍不住皱眉问道,“这样不是在透露巫师界的信息吗?他没有被魔法部警告吗?”


  “嗯……”埃罗芒歪了一下脑袋,“谁知道?不过很多没有天赋的巫师们都喜欢用巫师界的一些东西进行创作,说不定还有人用你的故事写了本书呢,哈利·波特先生。”她扬唇轻笑。


  “好吧——”哈利摆摆手,决计不再过问这件事,他更关心那封信中提到那个人。


  这也是他此行的原因。


  “那徳——”


  “先别着急,波特先生。”埃罗芒又一次将他打断。


  哈利瞪着眼睛,抽着嘴角连摆了好几个不同的手势,终于在埃罗芒笑呵呵的目光下放弃,狠吸一口气,沉重的点下脑袋,“好——不着急。”


  他一屁股陷进沙发里,表情有些烦躁。


  埃罗芒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继续道,“所谓梦境制造师,字面意思,就是帮人制造梦境,美梦或噩梦,都可以制造。无论多么离奇,多么荒诞,只要给我们一张图纸,我们就可以为你制作出一个专属于你的梦境王国。”


  听起来像是什么广告台词。


  哈利不露声色地瞥了埃罗芒一眼。


  他活了这么久,看了那么多书,经历过那么多事,可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梦境制造师。


  “——当然,我们除了制造梦境外,还可以进入他人的梦境,进行改造和干涉,这是属于梦境制造师的特权。”


  埃罗芒的手指捏住了箱子上的一把密码锁,说道。


  进入他人梦境,这算侵犯巫师的隐私权吗?哈利有端联系。


  仿佛是听到哈利的心声,埃罗芒笑了起来,同时细长的手指拨动了密码锁上的第一个密码,“请波特先生放心,我们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在法律允许范围之内,毕竟在成为梦境制造师之前,我们都是巫师界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就像您,虽然是傲罗,但也不会对一个什么坏事都没做过的巫师界合法公民动用魔法吧?”她似有所指的看了眼哈利背在身后的手。


  哈利这才尴尬地将魔杖收了起来。


  “呃……当然。”被人看穿了心思,他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在几天前,我收到了一封信,信封很新,没有署名也没有地点,连笔迹都被刻意伪造过,信的主人似乎不想让我知道他的身份,而信的内容也非常简单,只有一句话,一个委托。”


  密码锁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似乎是第一个密码已经破解完毕。


  “信中请求我唤醒一个人。”埃罗芒眯起眼睛,手指摸向下一个密码,同时抬头,向哈利微微一笑。


  哈利心中一凛。


  “——德拉科。”


  “——马尔福先生。”


  两人同时说道,并不意外。


  “唤醒?他是中了什么咒语吗?他现在人在哪里?是死是活?”没有停顿,哈利紧接着问道。


  他立即起身走到埃罗芒面前,一双祖母绿眼眸如利剑般透过镜片死死盯住她。


  好像她只要敢说一句假话就会尸骨无存。


  埃罗芒眨巴了一下眼睛,笑了。


  “他是位好脾气的傲罗。”


  她想起了报告上的这句话,神情有些微妙。


  ——似乎还该加个括号“面对德拉科·马尔福的事情除外”。


  “我不知道他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我只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因为沉睡,他的身体机能急速下降,如果不赶紧将其唤醒,他很可能会永远的沉睡下去,也就是——”


  “——死亡。”


  埃罗芒声音低沉。


  “死亡”。


  ——沉重而又遥远的词汇,却足够震撼。


  哈利也似乎是被震到了,瞳孔猛地一缩,他攒紧拳头,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信呢?把信拿给我看看。”他的语里带着长年身居高位的不容置喙,这种不自觉的语调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很抱歉,恐怕不行。”埃罗芒仍旧笑着,态度却坚决,“做我们这一行,最讲究保护顾客的隐私。”


  “那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哈利锐利的目光又投射到埃罗芒脸上,几年的傲罗经历让这位随和的救世主性格强硬了不少,也学会了质问与狠话。


  “那么波特先生相信我么?”埃罗芒不答反问,脸上的笑容丝毫没受他的影响。


  哈利两侧的咬肌微微鼓动,没有回答。


  “你当然相信我。”她的语气听来如此斩钉截铁。


  “咔哒——”第三个密码也破解了。


  “从你不带一兵一卒,只身前往这个偏僻的小屋的时候,你就已经选择相信我了,不是吗?”她轻轻一笑。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应该是你这三年来第一次有人和你提起这个名字吧?”


  哈利面无表情地侧过脸去,未出一声,背在身后的拳头却不由收紧。


  她说对了。


  第一次。


  从来只有他在寻找他的踪迹,所有人都已将他遗忘在时间之海里。


  所以他不会放过任何线索。


  ——任何。


  “嗒——”锁开了。


  埃罗芒的手贴着箱子边缘,将其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塞满的塑料泡沫。


  她将泡沫轻轻拨开,让两瓶一粉一蓝的药剂彻底显露在哈利视线里。


  “波特先生,你愿意唤醒马尔福先生吗?”她抬头,脸上笑意敛去,声音平静。


  “为什么会选中我?”哈利看着那两瓶还在咕嘟咕嘟冒着气泡的药剂,冷不丁问道。


  “不是我选择了您。”埃罗芒把两瓶药水小心翼翼地取出,将蓝色的那瓶递给哈利,眼神认真而又严肃,“这是马尔福先生的决定。”


  哈利一愣。


  “人的梦境都是会自动防御外人的进入的,就像身体的免疫系统遇到病毒入侵会派出白细胞进行吞噬一样,梦境遇到外来侵略者也会生出一种潜意识进行防御。”


  “潜意识会杀死侵入梦境中的其他意识,除了梦镜治疗师和梦境主人认同的人,没有任何人可以逃过潜意识的杀手,毕竟梦境是他们的主场,他们在那里——所向无敌。”埃罗芒神情晦涩,眼神复杂,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太美好的回忆。


  “那你为什么不去?”哈利问道。


  “您希望我去吗?”埃罗芒挑眉轻笑。


  哈利不说话了。


  他几步走到埃罗芒身边,一把接过了她的药剂。


  “我要怎么做?”


  “你只需要把梦境中真正的马尔福先生带出来就可以了。”埃罗芒回答。


  “真正的德拉科?德拉科还有假的?”


  哈利皱眉。


  “准确来说——”埃罗芒顿了一下,“‘假的德拉科’指的是马尔福先生的潜意识。”


  “在一个人的梦境里,潜意识和深意识是并立的关系,潜意识就相当于是梦境守卫,会用编织梦境的方式将外来人困在梦境里,深意识则完全是马尔福先生本人的意识和性格,也就是真正的马尔福先生。”


  “而您要做的,就是在无数潜意识中找到真正的马尔福先生,这件事对您而言应该不是难事,潜意识完全是一个欲望的集合体,他们暴戾、狂躁,总之,您只要看一眼就会明白我现在所说的了。”


  哈利沉思了一会儿,最终点了头,“怎么带出来?”


  “打碎梦境。”埃罗芒看着哈利的眼睛,“无论噩梦还是美梦,通通打碎。”


  她说完,转头又从箱子里拿出来一只温度计,习惯性地甩了两下,说道:“陷入沉睡的人所做的梦都是很真实的,为了分清梦境与现实,您或许还需要一支温度计。”


  接触到空气的温度计水银微微抬升,停留在32.6这个数值上。


  “请务必记住,梦境温度25.6。”


  “这是你区别梦境与现实的唯一方法。”


  “也是我与您取得联系的唯一方法。”


  “——千万不要弄坏了。”她攒紧温度计的底部,说的很慎重,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哈利抿了抿唇,也不由郑重地点下脑袋。


  “好。”


  “改变梦境是件很危险的事,如果你准备好了,就请喝下那瓶药剂吧。”


  哈利接下温度计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里,又深深看了一眼手中的粉红色药剂,仰头,一饮而尽。


  药水顺着他的食道滑入腹腔,一股火灼般的疼痛刺得他忍不住移了下视线,然后猛地撞进了一双浅灰色眸子里。


  那是埃罗芒的眼睛。


  ——平淡而冷静,此时只盛放着他一个人。


  有那么一瞬间,哈利似乎在那双眼睛里捕抓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但转瞬即逝,仿佛错觉。


  来不及思考,他已陷入了昏睡。



二.解梦

      现实与梦境交织,记忆与幻想糅合,无数或熟悉或陌生的片段在他脑海中翻搅成糊;时而刺耳时而平缓的声音编织成疯子的呓语在他耳畔回荡。


  他仿佛来到了无间地狱,黑暗侵蚀他的肉体,绝望啃食他的灵魂,他痛苦挣扎,却无可奈何,只能承受。


  “哈利·波特?”


  嗡——!


  他猛的睁开了眼睛,所有画面与声音远去,久违的空气再次填满胸腔,鲜花与阳光又一次满涨他的生活。


  他看到了一张已经因为年代久远而怎么都记不清的人脸。


  稚嫩、青涩,但足够狂傲与张扬。


  他有一头耀眼的金发和一双灰雾似的眼睛,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泪水如决堤之江奔涌而出。


  ——终于,又找到你。


  “嘿!你怎么哭了?我可什么都没做!”还未长大的混世小魔王头一次看到真人版的哈利·波特还没来得及向他伸手与他交朋友就将对方惹哭,这可真是让他手足无措。


  哈利泪眼婆娑地看了他一眼,却是哭得更厉害了。


  新来的小巫师们纷纷好奇地转过了脑袋,一双双锃亮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对未知的渴望。


  刚满十一岁没多久的德拉科人生头一次经历这种事情,急得又羞又躁,他一把将哈利拉进自己怀里,走到一处偏僻的地方,半是凶狠半是无奈道,“行了!你别哭了!再哭下去整个霍格沃兹的人都要以为我欺负你了!”


  大抵是身体在梦境中缩小了,心智也跟着不成熟起来,这位心理年龄至少二十五的傲罗居然不害臊的撇了下嘴,委屈巴巴的说道,“你本来就欺负我了啊。”


  “哈?”


  头一次被人碰瓷的德拉科大为震撼。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见鬼的胡话?


  他们明明才第一次见面!


  “你——!”他瞪大了眼睛,“你”了好一会儿愣是吐不出来一个字。


  “就算现在没欺负以后也肯定会欺负。”哈利别过脑袋,小声说道。


  德拉科还想再与哈利争辩,却被麦格教授一声“德拉科·马尔福”叫去了注意力。


  “行,就当我欺负你了,你最好不要跟我分到一个院里!”金发混蛋还想再瞪一眼哈利,又怕这一瞪又把人家给弄哭了,只好表情狰狞的收回视线,冷哼一声,大步流星地朝着分院帽走去。


  德拉科走后没多久,哈利忽然感到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在微微发烫,他赶紧翻开口袋将那个东西取了出来。


  是埃罗芒给他的温度计,里面的水银正停在25.6上。


  他将温度计攒紧,耳畔听到一道虚无飘渺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跨过万丈深渊与无底海水,带着浓重的闷感。


  “你现在所在的地方是马尔福先生的美梦,不要沉溺其中,波特先生。”


  虽然音色已经模糊不清,哈利还是从语气中听出了那是埃罗芒的声音。


  美梦吗……


  哈利环顾四周,确认自己是回到了十一岁刚到霍格沃兹的那年,现在应该是在进行分院测试。


  他的视线扫过了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小脸。


  隆巴顿,韦斯莱双子……许多记忆中的人都在这里。


  但独独……


  哈利眸色一沉。


  没有他最熟悉那两个人。


  他明明记得他第一次进行分院测试的时候,陪伴在他身边的是罗恩,但现在……


  他的身边——空无一人。


  孩子们探寻的目光不加掩饰地落在他脸上,却没有一个人上前与他搭话。


  这就是你的美梦吗,德拉科?


  让我孤身一人。


  看来你还真是讨厌我啊。


  哈利自嘲的笑了一声,一声“斯莱特林”炸出的轰天掌声拉了他的思绪。


  与记忆中的一样,分院帽还没碰到德拉科的头发便已为他分好了院。


  看来成为斯莱特林这件事的确让他满意。


  “哈利·波特!”麦格教授大喊一声,猫儿似的两双眼睛在人群中搜索,很快定格在一个黑发男孩身上。


  “你最好不要跟我一个院。”刚分到斯莱特林的德拉科从哈利旁边走过,向他挑衅地挑了两下眉毛,得意扬扬的样子像是只花孔雀,就差大叫一声,抖擞着身子开屏了。


  恰在此时,口袋里的温度计又变得滚烫,埃罗芒的声音再次响起。


  “波特先生,破解美梦的办法就是破坏这个梦中主人认为最幸福的时刻,到时候我会提醒您,在那之前就劳烦您与马尔福先生共同做一场美梦了。”


  “祝您梦的开心。”


  说完这话,温度计便又再次回归冰冷。


  梦的开心?


  这是德拉科的美梦,说不定之后还会有什么虐待他这个死对头的残忍情节,他怎么可能会开心?


  哈利感觉莫名其妙。


  他坐到椅子上,等待着麦格教授将分院帽放上他的脑袋,已经做好了听到那声响亮的“格兰芬多”的准备。


  虽然分院帽能够分析人的性格,而他的性格也已经因为经历过太多事情而发生了不小的改变,但总不可能被分为——


  “斯莱特林!”分院帽未多犹豫,古怪苍老的声音就划破霍格沃兹的上空,为哈利接下来的校园生活劈开一个崭新的未来。


  斯——


  诶?


  哈利表情一僵,直接傻了。


  斯莱特林???


  他刚刚是听到了斯特林没错吧?


  这这这——这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他怎么可能会被分到斯莱特林!这明明是……


  哈利猛地转头,望见了一张同样诧异的脸。


  脸的主人注意到哈利炽热的视线,连忙转过头去,掩在金发下的嘴角却忍不住翘起。


  少年的小心思暴露无遗。


  很好,他知道这是为什么了。


  哈利在心中冷笑一声。


  这里是德拉科的美梦,他被分为什么院,当然也是他的选择!


  把一个本为格兰芬多的狮子分为一只斯特林的蛇,让他宛如金手指般存在的记忆突然就失去了所有效果。


  这就是你的“美梦”,马尔福!


  哈利攒紧拳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向德拉科走去。


  他知道自己在德拉科的梦境里会很倒霉,但确实没料到自己的院系都能被改变!


  “马尔——”他正要跟这个混蛋放下类似“不要以为在一个院你就可以照着人多搞小团体欺负我的”狠话,却见这位从来都鼻子朝天的金发少爷别别扭扭的转过脑袋,从袋子里掏出了一颗由玻璃琉璃纸包裹的水果糖。


  他撇着嘴,似乎不太情愿,却还是伸出手,将水果糖递给了他。


  同时另一只手插腰,昂起了他骄傲的头颅,语气是熟悉的欠揍,“没想到你真和我一个院,我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就不跟你计较刚才的事情了。”


  他挥了挥手,一副豪气万千的模样。


  “哝,这颗糖给你,虽然有些寒碜,但我现在身上只有这个,等回了宿舍再给你更好的!就当做我们的见面礼了!”


  他摊着手,水果糖的包装纸在煤油灯下反射着五颜六色的光彩,更映衬的那只还未完全长开的手白皙修长。


  哈利一愣。


  这……是想跟他交朋友的意思?


  哈利瞪大了眼睛,简直不可思议。


  这里的确是德拉科的梦境没错吧?他俩的确是死对头没错吧?他们总是见面就掐,互相嫌弃没错吧?他刚刚还因为他的梦境被孤立被分为斯莱特林没错吧?


  可他现在……


  哈利怎么都没法相信眼前的一幕。


  十一岁的德拉科,那个总用鼻孔看人的德拉科,居然给了他一颗糖,还说出了一段像是要交朋友的“友好发言”!


  梅林!难道是埃罗芒给他的药水出了差错,让他产生了幻觉?


  哈利盯着那颗小巧精致的水果糖,迟迟没有动作。


  “嘿,你那是什么表情?不要就算了。”德拉科皱眉,作势要将它收回去,被哈利眼疾手快的抢走。


  “要!我怎么不要?我说过不要吗?”哈利把那颗水果糖攒紧在手心里,眉梢上挑,眼眸低垂,两双祖母绿眸子宛如春日里抽出的两枚新芽,盛满了盈盈笑意,却仿佛比那糖果还要甜上几分。


  德拉科眼神飘忽,不由看出了神。


  他傻傻的维持着递糖果的姿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噢——”他拖长了声调,愣愣地收回了手。


  然后,猛地转身——迅速逃进了人群。


  没给哈利一点反应的时间。


  热烈的空气顺着鼻翼的扇动呼入胸腔,却怎么都抑制不住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红晕像是泼墨般在他脸颊上迅速蔓延,大脑更是即刻撂挑子不干,任由他的思绪遨游天边。


  耳朵,热得发烫;手脚,了无知觉;呼吸,即将停止;心跳,将要负荷。


  该死的!那个疤头是想要他的命么!


  德拉科奔跑着,企图甩掉那抹笑颜。


  兴许是这个世界太过玄幻,哈利越发搞不懂德拉科对于“美梦”的定义。


  当他在宿舍门前又一次碰上那颗金发脑袋时,彻底懵了。


  这是什么意思?让他分到一个院里也就罢了,还要住同一个宿舍?难不成在德拉科心里是真想和她交朋友的?


  哈利觉得自己对德拉科的认识正在颠覆重塑。


  以前自己是不是对他太有偏见了,所以才没发现他这些暗戳戳的小心思的?


  哈利回忆了一下在霍格沃兹里德拉科对自己做的事,抽了抽嘴角。


  ——或许也不全是他的问题。


  “破特?!怎么又是你!”正在与高尔炫耀自己刚获得的零花钱的德拉科一看到杵在门前发呆的哈利,就跟见了鬼似的趔趄一步,口齿都变得不清起来。


  “这里是我的宿舍。”哈利颇为无语的说道。


  “什么?这里明明是我的宿舍!”德拉科大声喊道。


  哈利皱着眉头,似乎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他总觉得德拉科变小之后连带着智商也跟着降低了不少——不对,他智商就没高过。


  “准确来说……”哈利将被风吹得背过去的名单翻了个身子,指着上面的名字,说道,“应该是我们的宿舍。”


  说完,没等德拉科反应,他拎着箱子就径直走了进去。


  在他的记忆里,他只来过一次斯莱特林的宿舍,还是为了探查密室的那件事,后来就再也没有来过。


  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了,没想到……


  哈利看着满室的银绿装饰,深深叹了口气。


  没想到他现在不仅见到了,还要住进去。


  真是……命运弄人。


  门内的哈利尚在为自己即将与三个斯莱特林同起同睡而悲叹,门外的德拉科却还在震惊这该死的孽缘。


  他仔细盯着门上的那张名单,一遍又一遍,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将“Harry Potter”这个单词拼了不下10次,这才终于认命般的也跟着进了宿舍。


  身后的高尔和克拉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拖着箱子屁颠屁颠地走了进去。


  原本该是死对头的两个人在德拉科的梦境里就这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具体来说完全是德拉科的原因)住进了同一间宿舍,开始了他们完全未知的校园生活——


  然而——


  哈利瞪着自己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气的在心里把做这样“美梦”的德拉科大骂了三千遍。


  该死的!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宿舍!


  白天看不到太阳,晚上见不到月亮,阴森森的,还冷的要死,格兰芬多的小狮子是无论如何也住不惯斯莱特林的蛇窝的,而哈利也不负众望,在第一天晚上就很华丽的失眠了。


  正当他准备再数一千只羊时,德拉科的床位那边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响,似乎是有人转了个身。


  “破特?”轻轻的一声呼唤,在寂静的宿舍里显得格外清晰。


  哈利转了一下眼睛,却没有回答。


  “你——睡——了——吗——?”


        稚嫩的童音,被主人拖得很长,就像这漫长难熬的黑夜。


  哈利还是没有说话,心里却疑惑不已。


  这个死秃子大半夜不睡觉鬼叫什么?


  哈利很快又听到了布料摩擦的声音,接着是鞋子在地上擦过的略有些刺耳的声响,德拉科好像是下了床。


  没有掌灯,摸黑前行,似乎还踢到了什么东西,抽了口冷气,嘴里骂骂咧咧。


  床帘挡住了哈利的视线,他看不到具体发生了什么,却能从那几句的咒骂中想象出那只白鼬龇牙咧嘴的模样。


  “破特!”


  又是一声轻唤,却比刚才更近了些。


  哈利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将身体轻轻侧了一点,抬眸紧盯着被风吹的微微晃动的床帘,不好的预感油然顿生。


  等等——他该不会!


  脚步声在哈利床前停下来了,一只手缓缓拨开了床帘。


  “破——”声音戛然而止。


  德拉科呆滞地盯着黑夜里那双仍旧明亮的祖母绿宝石,好像听到自己脑子里有根弦嗡的一声断开了。


  “我——”我音还没发全,德拉科挑着床帘的手便被人猛地扯住,他被拉的重心不稳,脚下一个趔趄,便向床上的另一人倒去。


  情急之下,他只得赶紧张开双臂支撑自己上半身的重量,于是身下比他小了一圈的黑发男孩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他环在了怀里。


  那双漂亮眼睛突然被放得很大,连里面倒映的人影此刻也清晰无比。


  呼吸在纠缠,心跳在加速,黑夜掩住了少年羞红的脸和萌生过早的情谊。


  “啪——”


  德拉科感觉自己脑子里的另一根线也断掉了。


  “你——”他试图发出点声音,却被看起来温软可欺的男孩凶狠地打断。


  一根魔杖抵住了的下颚,令他不敢动弹。


  “闭嘴马尔福,深更半夜你不睡觉跑我床前来干什么?!”哈利小声的质问,眼中尽是疏离与警惕。


  他就知道自己在马尔福的梦境里不会好过!这个混蛋果然根本就没想过要和他交朋友!今天发生的那些事恐怕也是为了现在做的铺垫吧!


  这个该死的——


  “啪嗒——”几颗糖从德拉科的衣服口袋里滑了出来,恰好砸在哈利手边。


  气氛猛地一滞。


  德拉科连忙捂住还在不断往外掉糖的口袋,脸红的像是要滴血。


  他想摆手,但手一拿开各色的糖果便又流水般往下掉,于是只能收回去,另一只手又要用来支撑身体的重量抽不出来,最后只好苦着张脸,慌不择言,“不是不是,你别误会了,我才不是看你箱子里什么零食都没有才勉为其难的想给你送点的,绝对不是!”


  他压低了声音,许是怕打扰了别人,又像是因为心虚,隐在金发间的两只耳朵都红得显眼。


  这算是不打自招,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哈利默默将魔杖收了起来,心情有些复杂。


  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嗯……大概是开心?


  哈利碰了两下鼻子,也像是被德拉科传染了似的,脸上浮起了红晕。


  他还真是想跟他交朋友的……居然还大半夜过来送东西……不过有什么东西白天告诉他不行吗?非得跟做贼似的……害得他还以为以为他是来捉弄自己的……


  好吧,他可能真的对德拉科太有偏见了。


  “德拉科。”哈利突然喊了他一声。


  “怎么了?”还在妄图寻找其他借口掩盖自己做的蠢事的德拉科被他叫得一愣。


  “你觉不觉得宿舍很冷?”哈利眨着自己的眼睛,盯着上方的德拉科。


  他当然不会觉得两个十一岁的小屁孩做这个姿势有什么不对,表情也平静如常。


  但德拉科却不一样了,十一岁的他已经翻阅过不少世面上流行的小说,自然知道这个姿势是意味着什么。


  不过他们都是男孩子,这样做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吧……


  嗯,肯定没问题!不然哈利为什么不反抗?


  想通了这点后的德拉科顿时就心安理得了下来,一瞬间腰也不酸,肩也不痛,连语气都飘了起来。


  “还行吧。”他用一种轻松的口吻回答。


  “我也觉得你不冷。”哈利微微一笑,然后突然环住德拉科的脖子,在对方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将其往旁边猛地一拉。


  心智都还未成熟的德拉科哪里是这个外表小屁孩芯子是个首席傲罗的二十五岁大叔的对手,直接惨叫一声摔倒在床。


  他疼的抽了口冷气。


  ——这个人是巨怪么?!力气那么大!!


  德拉科还想反抗,就被一床被子捂住了所有动作。


  “既然如此,就劳烦好心的马尔福少爷为他可怜的室友暖暖被窝了。”哈利朝他一笑,随即便钻进了被窝里,不再说话。


  德拉科这才注意到哈利的被窝冷得吓人,全然不似有人睡过的模样。


  跟他的被窝完全不一样……


  “你很冷吗?”德拉科将头露出被子之外,问道。


  “还行。”哈利模仿着刚才德拉科的语气,回答。


  ——放屁。


  德拉科搓了两下自己已经变得冰冷的脚丫,打了个哆嗦,没忍住往哈利那边靠了靠。


  “那你平常觉得冷么?”他又问道。


  “嗯……”哈利迷迷糊糊的哼了一声。


  “唔……那你明天跟我一块坐吧,我不怕冷,哼,不过你也别误会,我只是不希望自己的舍友就这么被活活的冻死而已。”


  他撇过脸,语气里带着嫌弃。


  等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得到回答,他于是又哼哼唧唧的转过脑袋,瞥了身旁的哈利一眼,却发现那个擅自将他摁进床里暖被窝的男孩已经靠着他睡着了。


  均匀的呼吸声伴着起伏的胸膛让德拉科的心也慢慢平静了下来,这才注意到男孩奇怪的睡姿。


  那是一种很缺乏安全感的睡姿,双手抱着膝盖,脑袋埋进被窝,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那双白日里亮得惊人的眼睛也被眼皮盖住,只留下他卷翘如蝶翅的羽睫。


  他似乎在做噩梦,浓密的眉头微微皱起,紧攒着的拳头也在颤抖,额上冒出一层虚汗,睡得很不安稳。


  他的嘴唇突然蠕动了两下,好像说了些什么。


  德拉科将耳朵凑近,听到一声轻轻的——


  “德拉科……”


  他一愣,又听到他的呢喃,“别走……”


  男孩的睫毛颤动两下,一滴泪珠从他眼角滚出,悄无声息地滑过他的面颊,于黑夜中划出一道晶莹的水渍。


  德拉科的手突然被抓住了,冰冷的手指蛮横地插进他的指缝里,用的力气却不大,只是虚虚地一握,仿佛用力一大就会把它捏碎一样。


  可现在脆弱的……明明是他啊……


  德拉科伸出手,轻轻擦去了哈利的眼泪。


  “我才不会走呢……”他撇撇嘴,反向握住了哈利的手。


  黑发男孩的手也比他小了一圈,能够被他恰好包住。


  他莫名心情愉快了起来,于是勾起嘴角,笑了一声。


  “晚安,疤头。”他轻声说道,也闭上了眼睛。


  ——晚安,德拉科。


  睡梦中的哈利突然勾起嘴角,似乎是因着那只温暖的手,连噩梦也被暖成美梦。


  从那之后,霍格沃兹的学生们便看到两个一金一黑的脑袋整日形影不离的凑到一起,时而争吵,时而谈笑。


  他们一起上课,一起打魁地奇,一起谈天说地,一起畅想未来,他们比任何兄弟都要亲密,却又比任何情侣都要暧昧。


  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是崭新的,属于德拉科梦境中的哈利人生。


  转眼间,四年光阴一晃而过。


  这四年里口袋里的温度计再也没有烫过,埃罗芒的声音也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模糊,四年前那场相遇仿佛成了个梦,而如今的生活才是现实。


  他已经熟悉了这里的一枝一叶,一草一木,熟悉了这里的人,这里的景。


  这里太美好了,美好到让他几度想沉溺其中。


  没有伏地魔的威胁,没有救世主的重担,他无需为巫师界的未来而担忧,也不需要面对生离死别。


  更何况,这里还有——


  “哈利!”一个金色脑袋猛地朝他跑来,脸上带着意气风发的笑容,无数次让他心动。


  ——还有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德拉科。


  哈利捂着口袋里正在慢慢变烫的温度计,向他微微一笑。


  笑容下是掩不住的哀伤。


  ——但这一切从来都只是一个美梦。


  ——一个终将要被他亲手打碎的美梦。



三.碎梦

       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


  德拉科在花店里买了一捧玫瑰。


  玫瑰娇艳欲滴,还带着未干的水露,店长说是刚从花园里采摘下来的。


  新鲜的,馥郁的,正适合用来向心上人袒露一切心意的玫瑰。


  他满意至极,理所当然的将其当做今天会旗开得胜的一个好兆头。


  他为了今天已经等了太久,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早已开始交往,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两人的关系尚未挑明。


  但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那人也怀着与他同样的想法,这一天的到来只是少了个契机。


  而今天阳光正好,鸟语花香,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幸福的味道,正是用来让一段关系彻底改变的最好时机。


  他将玫瑰背在身后,在心上人看不到的地方模拟了无数遍即将对他说出的话,把少年人的第一次心动小心翼翼的打包塞进每一句的字里行间。


  那是青涩的,坦率地,预谋已久的告白行动。


  “哈利!”他像往常一样大声喊出他的名字,在对方转过身来之际露出阳光一般的笑容。


  ——别紧张,德拉科,他一定会答应你的!


  十五岁的少年深吸一口气,将玫瑰花束递到同样十五岁的心上人面前,像奉出了一颗干净滚烫的真心。


  “哈利……其,其实……我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了,从你我车站相遇开始……从……”


  “嗡——”


  哈利仍然笑着,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


  他听不清德拉科在说什么,也看不到鲜红美丽的玫瑰,他做不出任何动作,也说不出任何回答。


  再度滚烫的温度计打碎了这四年的美梦,他再也不能欺骗自己这里才是现实。


  “哈,哈利,你,你喜欢我吗……?”仍有些青涩的面孔扬起一抹笑意,浅灰如雾的眸子里不经意间透出的惶恐却又召示着主人并不自信。


  哈利张开嘴,声带像是一台生锈的机器,试做了不知多少次才艰涩地运作起来。


  “我……”


  “拒绝他,波特先生。”


  哈利的声音戛然而止。


  德拉科期待的眼神落到他身上,宛如火焰般将他的灵魂灼出一个又一个血淋淋的大洞。


  他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两下,所有的话语都被堵在喉头,最终化为无言的哽咽烂死在胸口。


  “波特先生,不要沉溺在美梦里,打碎它,唤醒马尔福先生。”


  久违的声音在此刻听来陌生异常,毫无起伏的声调无情的下达着命令,就这样要将一段长达四年的感情轻易抹去。


  可是……


  他看着那捧玫瑰,露水尚在阳光下反着好看的光彩,就像初遇时那颗玻璃琉璃纸仔细包裹好的水果糖。


  他怎么舍得……他怎么舍得……


  “哈利。”


  耳畔的声音陡然一变,早已被他默默埋进心里最深处的那个身影因着这一声“哈利”重新撞入他的脑海,那头被雾笼得迷蒙的金发再次唤醒了在这四年里逐渐遗忘的记忆。


  哈利浑身一震。


  他知道那是谁,他当然知道那是谁,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是谁!


  ——“找到真正的马尔福先生,将他带出去!”


  蒙尘四年的话语又一次振响。


  宛如一场被摁下了暂停键的电影再度开始播放,沉溺心底的情感汹涌奔发。


  空气再次吸入胸腔,他仿佛冲破了一场大雾,眼中的迷茫与挣扎一扫而空。


  他已下好了决心。


  哪怕梦境再美,他也只是梦,他要在现实里与他相遇,要在现实里亲口告诉他——


  “我爱你”。


  哈利接过那捧玫瑰,向德拉科微微一笑。


  “我当然喜欢你,从遇到你之前就已爱上你,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你,所以德拉科,醒过来吧,让我们在梦境之外继续。”


  德拉科收回手,面上露出一瞬间的茫然,然而很快就被眼中浮起的一层狠戾代替。


  他的额角青筋暴起,语气低沉压抑,“你的意思是……你要离开这里吗?”


  浅灰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流转着危险的光彩。


  “波特先生,美梦破碎之后会让潜意识暴走,请务必谨慎!”埃罗芒的声音听来很急切。


  哈利面上表情却是不变,他总能在危险的时刻保持冷静,情况越紧急,他越是冷静。


  “不,不是离开,”他摇头,语气甚至没有太大的起伏,“只是换个地方继续。”


  “为什么?”德拉科脸上露出不解,“我们明明已经相伴了四年!你明明都已经习惯了这里!你明明也很喜欢这里!你明明都开始怀疑这里才是现实!为什么要离开呢?为什么非要去找他呢?为什么非要让我醒来,让我痛苦呢?”


  “当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时候,为什么不能将它当作现实呢?!”


  “他明明那么美好不是吗!!”他歇斯底里地质问着,一头梳的整齐的金发在巨大的动作幅度中变得凌乱不堪,更衬那张面孔凶狠至极。


  “所以——”哈利静静地看着他,“这就是你的目的?”


  他突然问道,从来温和的眸子在此刻冰冷地好似一把利剑,毫不留情地戳进德拉科的心脏。


  德拉科,不,应该说是潜意识,真正的德拉科根本不可能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潜意识的脸上表情一僵。


  “用一个美梦将我困住,让我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心甘情愿做你梦里的傀儡,与你一起烂在虚假的梦境里——这就是你的目的?”


  他每说一句话,潜意识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是吗?德拉科,我说的有错吗?”


  他的语调仍旧那样平缓,说来的话却一句比一句狠厉。


  “波特先生,马尔福先生现在的梦境极不稳定!请务必注意自身安全!潜意识是不受马尔福先生本人的控制的,它或许会攻击你,一定小心!!”


  说完这话,温度计便又冷却下来,埃罗芒的声音也消失在耳畔。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啊,哈利。”德拉科摊开手,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是,对,你猜的不错,我就是想把你困在这里——”他伸出一根食指,“用一个美梦。”然后又猛地攒成一个拳头。


  “不过看样子,你并不愿意……那就……”他顿了一下,轻笑一声,笑声还未落地,哈利的手腕便被猛地抓住。


  男人将他往自己这边一扯,同时脚下轻轻一蹬,黑色的地板便像是一块被打碎的玻璃般裂出了道道交缠的织网。


  然后“砰——”一声。


  ——四分五裂。


  梦境碎了。


  失重感瞬间席卷全身,无数的玻璃碎片从他们眼前滑过,德拉科的面孔在哈利眼中放大,他看到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倒映出了诧异的自己。


  狂风如刀子般灌进入衣服与身体间的空隙,天空被无边的黑暗吞噬,身下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无尽深渊,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都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哈哈哈哈——”


  潜意识疯狂地大笑着,苍白精瘦的手像是钳子般牢牢的抓住哈利,将他的手腕勒出道道红痕。


  他双目通红,眼神凶狠,带着赴死一般的决绝。


  “——那就一起堕入地狱吧。”他残忍地笑了一声,松开了桎梏哈利的手。


  接着摊开双臂,像一只折翅蝴蝶般向更深的黑夜倒去。


  孤独飘摇,向死而生。


  那是哈利从未见过的德拉科。


  疯狂、执拗、残忍、狂暴。


  像一个走到穷途末路的疯子,挣扎着扭动早已残破不堪的身躯于淬血的喉咙里发出阵阵怒吼。


  风吹的哈利忍不住眯起眼睛,在模糊的视野里,他看见男人笑着做了两个口型。


  “晚、安。”


  “嗡——”


  脑仁一阵抽痛,爆炸一般的声响带来了仿佛要刺破耳膜的耳鸣,那两个轻飘飘的字像是刽子手手中握着大刀,刀起刀落间,斩断了他所有的思绪和意识。


  黑色,覆盖了他的眼睛。


  噩梦,来临了。



四.噩梦

       “哈利,哈利!”急切的呼唤声仿佛从海底传来,模糊又不真切。


  他被唤的意识逐渐回笼,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一双手轻轻捧起了他的面颊,有点凉,引得他打了个哆嗦。


  “德……拉……科……”


  他无意识的呢喃着。


  飘摇的金发在空中飞舞,与他的黑发相交相缠,那双浅灰色的眸子宛如蒙了一层水雾,又似盛放了一汪清泉。


  总是那样纯粹,总是那般让他心动。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却仿佛触碰到了水面,荡起层层涟漪。


  “快醒来吧,哈利。”


  男人如同叹息般的话语轻响。


  “——找到我。”


  “——带走我。”


  波澜逐渐平息,他又像是化为了一缕青烟,连声音也那么缥缈虚无。


  哈利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心口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一下,细密的刺痛让他的声音都有了颤抖。


       “等等!别走!别走……”


  “徳……”


  “——哈利!”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一张娇美如花的面孔。


  面孔的主人施了淡淡的脂粉,有一头艳丽张扬的红发,穿着一身洁白纯净的婚纱。


  “哈利,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她手上捧着花束,轻声问道。


  什么?说什么?


  哈利迷茫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他认识她,她是金妮,是自己的好朋友,她怎么会穿成这样?是要和谁结婚了吗?


  “哥们!说你爱她!”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起了一阵欢呼。


  爱她?谁爱她?他爱的明明是——


  哈利的手突然被抓住,他低下头,这才注意到自己无名指上居然带着一枚戒指,戒指精致小巧,上面刻着一个名字。


  哈利仔细一看,顿时浑身一震。


  上面刻的是——金妮·波特。


  怎么可能?!


  哈利瞳孔猛地一缩,宛如被雷电劈中,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我爱你,哈利。”年轻貌美的女人轻轻执起他的手,往自己的胸口放去。


  套在白色手套上的另一枚戒指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却差点灼伤了哈利的眼睛。


  “你爱我么,哈利?”她的红唇扬起美丽的弧度,笑容灿烂的像每一个得到了自己幸福的新娘。


  哈利张开嘴,喉咙犹如火烧,疼得发不出一个音节。


  不对,这不对,这一切都不对!


  他不可能会娶金妮,金妮也不该嫁给他!这个婚礼简直荒唐透顶!


  玫瑰和着香槟的气息混杂出一种甜腻粘稠的香味,疯狂地冲击着哈利的嗅觉。


  他觉得自己的胃部一阵翻江倒海,剧烈的情绪波动让他呼吸加重,像一个破了口子的鼓风箱,发出苟延残喘的呼声。


  他臂膀使劲,狠狠挣开了金妮的手。


  金妮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台下宾客皆是一愣,接着是阵阵抽气与议论。


  哈利闭上眼睛,不再理会一切。


  ——不对,这不对劲,冷静下来,哈利!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伸进口袋里,不出意外地摸到了一只温度计。


  悬着的心脏顿时找到了地面。


  这只是梦,只是一个梦,只是一个噩梦,只是属于德拉科的一个噩梦!


  他要醒过来,他要把他带出去,他要找到他!他一定在这里!一定在!


  哈利突然睁开眼睛,他转过身子,在因他刚才的动作而慌乱的人群中疯狂地搜索着,最终停在了一个与他周遭人群显得格格不入的人影上。


  人影高大颀长,穿着一身合体的黑色西装,胸口别着一朵新鲜的百合。


  他与其他宾客一样坐在位子上,脸上却扬不起丝毫喜悦的笑容。


  双唇紧抿,眼神复杂,难掩哀伤。


  他似乎是注意到了哈利的视线,迅速低下脑袋,抬手将帽子压下,只留下一小截苍白清瘦的下巴。


  然后转过身,逆着人群,向教堂门走去。


  “等等!”


  哈利未多犹豫,直接从台子上跳了下来,身体带动空气流动卷起地上的玫瑰在空中飞舞,迎着阳光下翻飞的灰尘宛如一场盛大的玫瑰花雨。


  新郎在花雨中奔走,推开四周拥挤的人群,不顾耳边此起彼伏的惊呼,奋不顾身地向他爱人飞奔而去。


  “马尔福——!”


  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于是耳畔的嗡鸣变得寂静,心中的不安不会复起,漂泊的船只有了港口,他再不会在黑暗中迷走。


  “别走……”


  他喘着气,肩膀止不住的耸动,语气里却带着如同抓住了失而复得之物的颤抖。


  “别再走了……德拉科。”他仿佛在哀求,又宛如在祈愿。


  德拉科却只是转过头,静静地望着他,然后缓缓的、缓缓的、摇了两下头。


  “都是要走的,哈利。”


  “不要为我伤心。”


  轻风一般的话语尚未来得及落于耳中,就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击碎。


  偌大的教堂陡然燃起了熊熊烈火,玻璃轰然炸碎,人群仓皇逃走,娇艳的玫瑰在烈火中成了灰烬,两个一步之遥的人在火焰中分隔。


  他们被人群推搡着向前,走向两个极点,仿佛再不会有交集,再不会有重逢。


  “不——!”


  哈利大吼一声,手中魔杖光芒乍起,慌乱的人群顿时以他为中心向四周退去,露出了道路尽头的另一个身影。


  身影眸光流转,最终只定格在黑发男人身上。


  他轻轻地朝他笑了一声。


  温柔却致命。


  “碰——”


  地板轰碎,梦境崩塌,这次没有人来抓住哈利的手。


  失重感又一次将他包裹,他仰着头,却只能无望地看着那抹金色最终化为天上耀眼的光点。


  突然,哈利眼前一黑,画面突然转换,他还未及反应,便觉一阵头晕目眩。


  意识好像进入到了一个身体中,他看到自己手握着魔杖,仓皇地逃窜着,不知从哪里射来的咒语次次从他身边擦过,在脚边砸出一个又一个烟花般绚烂的火花。


  ——那是他自己。


  哈利能够清晰地意识到。


  ——他正在与人争斗,那个人很慌张,意志不够坚定,他似乎是在害怕着什么。


  他浑浑噩噩地想着,脑子仿佛针扎般的刺痛。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就好像一个旁观者,只能被动的观看发生的一切,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看到自己突然从墙后探出了身子,在对面还未反应过来之际,暴喝出声。


  “神锋无影——!”


  白色光芒从他的魔杖尖射出,毫不费力地击中那个金发身影。


  “嗡——”


  ——他知道自己在哪了。


  有些刻进了骨子里的记忆,只需要一句熟悉的话便可全部勾起。


  纵使那段记忆是如此痛苦不堪。


  心痛如一根细长生锈的银针扎入他的心口,扎穿了他的咽喉,扎碎了他的泪腺,空气吸不入肺部,窒息要将他扼杀。


  他被扎的鲜血淋漓,遍体鳞伤,泪水却只是无声的流,恍惚到精神紊乱。


  他浑身震颤,猛地扔开魔杖,向那个飘摇欲坠的身影奔去。


  鲜血从他的伤口中流出,汇入地板上的积水向四周蔓延,宛如一朵盛开的曼珠沙华,绝望而妖冶。


  “德拉科……”他跪在德拉科身旁,双手颤抖的捂住他的伤口,仿佛这样就能挽救他逐渐消逝的生命。


  斯内普迟迟未到。


  于他梦境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假设在现在变为了现实,恐惧如同一团乌云将他包裹,血液从指缝间淌出,掌下温度渐趋冰冷。


  他疯狂地颤抖着,祖母绿眸子里蒙上层层水雾,水雾凝结,化为一颗又一颗珠子滚落。


  破碎的呜咽从他喉咙中漏出,他像个孩子般抱着他失声痛哭。


  “不……德拉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那个咒语威力那么大……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他的声音打着颤,仿佛下一刻就要全面崩盘。


  ——他已经没有办法承受任何人的逝去,更何况是他。


  混杂的记忆不清晰地交错着,他总觉得现在的这一幕分外熟悉,但细想的心痛又几欲让他窒息。


  ——他似乎是忘记了什么,但不愿再想起。


  “咳……”德拉科咳嗽一声,血液自嘴角溢出,更衬得他脸色苍白,死气沉沉。


  “哈利……”他笑了一声,沾满鲜血的手无力地抬起,轻轻擦去哈利的眼泪,“别再流泪了……哈利……”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浅灰色的眸子温柔而缱绻,那里面盛满了这世上最纯净而厚重的爱意。


  他的睫毛微微颤动,眼中的光芒宛如一把即将燃尽的火把,于寒风中晃动,最终无声的熄灭——


  他仍保持着微笑,只是眼中再不复生机。


  死亡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有时发生的太快甚至让人怀疑这只是一个过分残酷的玩笑。


  哈利瞪大眼睛,泪水奔涌而出。


  但今天不是愚人节,他的心跳不会骗人。


  “德拉科……不,不,不要再离开了,不要再离开了……”


  “我已经没力气再承受一次了……”


  他呜咽着,慌乱的把他搂进自己怀里,企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那具逐渐冰冷的尸身。


  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原来心死到极致,便是麻木。


  突然,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将手伸进口袋里急切的翻找着。


  温度计冰冷的触感却让他感到狂喜,他立即将其取出,看到上面恒定不动的“26.5”,这才猛地松了口气。


  ——只是梦,都只是那梦,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德拉科没有死,他只是睡着了,他在等他唤醒他!


  哈利突然笑了起来,泪水扔挂在脸上,却已变为了欢喜。


  他执起德拉科的手,用自己的脸轻轻蹭了蹭,笑得温和而放松,“等着我,德拉科,我带你回家。”


  他轻声说道,突觉身体一阵晃动,天空似乎被撕破了个口子,夜幕与雨星辰顷刻间倒灌而入。


  他怀中一轻,莹莹光点在他眸中亮起,仿佛爱人最后的一声“我爱你”。


  风袭裹着凉意,带走了化为光点的德拉科。


  他伸出手,似乎想为自己留住一颗,却只能看着光点在指尖消融。


  ——不过没关系。


  “我总要带你回家的。”


  “在天黑之前。”


  梦境终于还是崩塌了,他又一次跌入虚无,这次眼中却再没有绝望。


  他已找到了自己的爱人,他要将他带回家。


  “轰隆隆——”


  耳边是梦境塌裂发出的轰鸣,他似乎掉进了一片海里,海内漆黑无光,他双手扑腾,不知抓到了什么,便撑着那东西,使劲向上一蹬。


  水花翻涌,搅出了白色的气泡。


  他睁开眼睛,看到的却不是茫茫海面。


  他看到了——


  德拉科。


  各种时段的德拉科宛如电影一般在他眼前闪过。


  ——小时候无忧无虑的德拉科。


  ——在父母的溺爱下长大的德拉科。


  ——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的德拉科。


  ——十七岁急转骤下全家成为食死徒的德拉科。


  ——亲眼目睹了老师死亡被恐惧胁迫的德拉科。


  ——背负着全家人命运,被所有人逼迫着杀死邓布利多的德拉科。


  ——被巨大心理负担压垮,在盥洗室崩溃痛哭的德拉科。


  ——在无数质问下选择隐瞒他身份的德拉科。


  ——在最后关头将魔杖扔给自己的德拉科。


  ——幼稚的、懦弱的、挣扎的、绝望的德拉科。


  以及最后——


  不!


  哈利的表情突然狰狞了起来,他闭上眼睛,发出一声低吼,额角青筋猛跳,疯狂地摇着脑袋。


  不!不!不要想起来!


  那不是德拉科!那是假的!那是假的!


  “碰——”


  所有的德拉科都如同镜子般碎掉了,裂纹割开了他的表情与躯体,让他四分五裂。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真正的德拉科还在等他!他还在等着自己去找他!


  他还好好的!还好好的!他一定还好好的……


  “呜……”他呜咽一声,双手脱力,再次跌入深海。


  明明说好了,你不会离开我的……


  他闭上眼睛,任由海水将自己吞噬。


  这里究竟是你的噩梦还是我的噩梦,为什么我会这么痛苦……


  冰冷的海水无情地压入他的肺部,将所有空气推挤而出。


  真实的窒息与痛感模糊了现实与梦境的界限,他的视野中出现了块块黑斑,意识已经因为缺氧过久而失去了效用,血液似乎也凝滞不前。


  他要死了吗?


  他恍惚地想着。


  死在你的梦里,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笑了一声,心跳也放慢了频率。


  突然,一只苍白的手刺破水面,宛如一束光照进了黑暗里,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被一把拉了起来,沉重的海水从他身上滚落,空气重新进入肺部,陡然而来的新生让他猝不及防。


  眼前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


  哈利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身影。


  金发身影吸了口气,将自己湿透的额发抹到后面,露出光滑白净的额头和一双雾似的眼睛。


  他静静地看着哈利,然后猛地伸手,把他一把抱进了怀里。


  滚烫的体温险些将哈利灼伤。


  “不要在这里沉睡,哈利。”


  “你还有大好的前程和光明的未来。”


  低沉的嗓音像是被海水冲刷过,沙哑得厉害。


  哈利紧紧地抓住德拉科的袖口,用力到指节发白,微微颤抖。


  “可是……”他张开嘴,灌入一大口冷风,咽喉充

斥着浓重的铁锈味,疼的他眼泪直流,“未来没有你,我怎么向前……?”


  德拉科垂眸,握住哈利的手,与其十指相扣。


  温暖的手掌将颤抖平息,他微微一笑,双手捧起他的脸,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热气如羽毛般喷洒在他的鼻尖和嘴角。


  “我不会离开。”他轻声说道。


  “我们一起出去。”他把哈利扶了起来。


  “我带你回家。”他微笑。


  海水在翻涌,天空旋起巨大漩涡,耳边轰鸣声不绝。


  哈利沉入那双眼睛里,便再也听不到世间喧嚣。


  这世上有他一人,便可抵所有绝望。


       天空上的漩涡越卷越大,月亮与星辰带着滚滚云雾坠入海水,他们牵着彼此的手,向远方的光点奔去……



四.梦醒(he)


  一位沉睡了将近半年的病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无神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墙壁正中央挂着的时钟跌跌撞撞的跑着,最终停在六点整的位置,外面的教堂敲响了响彻城市的轰鸣。


  ——天亮了。


  他一把扯掉所有针管,猛的翻身下床。


  屋外已经响起了值班护士踩过地板的轻响。


  他面无表情,向窗口走去。


  大脑已混乱的无法思考,所有的行为都只受一个念头的驱使。


  ——他要去找他。


  在杂乱如草的思绪里,这个想法显得格外清晰。


  翠绿色的眸子眨了两下,他伸手打开了窗户。


  冷风灌进病房,将室内空气刻上它们的烙印。


  略大的病服就在这风中颤巍着,让他单薄的身形时隐时现。


        几乎没有犹豫,他纵身一跃。


  天空刚刚启明,太阳只露出了一点,金色的晨曦拥着他的身子,尚未暗下的星辰看他被茫茫森林吞没。


  圣芒戈的后方连着一座山。


  山上绿意盎然,正是万物复苏的时候。


  但从冬天吹来的风并不留情,将男人吹得面色惨白,嘴唇青乌。


  他颤抖着向山顶奔去,纵使血液被冻得凝滞,身体被冻得毫无知觉,他也不敢丝毫慢下脚步。


  他似乎是失去意识了,又好像意识正坚定,眼中明明没有光彩,又好像充满了万分期待。


  ——他说他会永远陪着他。


  ——他说他永不会与他分离。


  ——他说他们一起回家。


  他相信他,他从来都选择相信他。


  他跑到了山顶,冰冷的空气已灌满他的肺部,他终于望见了那间与梦中一般无二的破旧房屋。


  那是那场梦的开始,也是——


  哈利别开视线,主动打断思绪。


       风撞开了破旧小屋的大门,吹乱了房内那人的一头金发。


  就好像吹皱了阳光下的湖水,湖水翻涌,拍着岸上人的脚丫。


  世上最好看的祖母绿眸子在此刻迸发出了夺人的光彩。


  泪水奔涌,融化了脸上的僵冷。


  他跌跌撞撞地冲了进去,没控制任何力道,一把将那人抱住。


  滚烫的眼泪濡湿了金发男人的衣服,他微微一愣,随即轻笑,将黑发男人彻底圈入怀里。


  温暖的呼吸交缠,与外面吹出刺耳声音的狂风截然不同。


  ——德拉科很瘦。


  哈利从来不知道他原来这么瘦,明明看着高大,摸来却没多少肉,抱着都硌手。


  他都害怕自己抱的太紧会把他揉碎掉。


  “我,我不知道……”哈利闷闷的声音从德拉科胸口传来。


  “我不知道你在哪里,我也不确定刚刚发生的一切究竟是不是梦……”


  “我好像睡了好久,我好像忘了什么,但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的脑子一团乱,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记忆中他明明是在埃罗芒的注视下昏睡的为什么醒来却是在圣芒戈。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有那么强的念头要赶来这里。


  但他就是来了。


  他什么都没想,就是来了。


  他好像就是知道他会在这里一样,就是那么义无反顾的来了。


  他好像忘了好多、好多东西。


  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他抓到了他。


  他拥有了他。


  他剪下了阳光,拥抱了暖阳。


  所有的不安都烟消云散了。


  梦中的不真实感在此刻也得到了凝实。


  他们可以从此刻开始,将梦中的美好再经历一次。


  “你不会走了,对么……?”哈利抬起眸子,像只受惊的猫一般抓住德拉科的袖子。


  “我从来没走过。”德拉科牵住他的手,轻轻为他拭去眼泪。


  “我说过的,我不会离开你的……”


  “我发誓。”冰凉的唇贴住哈利的额头,像是一个没有重量的梦。


  太阳终究是刺破了云雾,阳光如流水般倾泻而出,他们之间的汹涌爱意在经历了无数个破碎的梦后终于得以揭露,那是纯粹的、热烈的、能驱散所有寒冷的。


  他相信他的,他总是相信他的。


  “欢迎回家,德拉科。”


  哈利笑了一声,嘴角卷起一抹胜利的弧度,衬的那双翡翠湖一样的眼睛奕奕明亮。



  ——天,亮了。



  他把他的德拉科,带回来了。


  桌上管子一样的东西被风吹的滚动,终于是没能撑住掉了下去。


  “咔嚓——”


  那东西碎了,裂纹从触地的地方为起始,迅速布满全身。


  水银流了一地,再也看不清上面的数字。




  ——当梦境与现实混杂,便将他当做现实吧。




五.虚假(真结局,be版)

(接前文)


  “好。”他就着泪水,破涕为笑。


  天空上的漩涡越卷越大,月亮与星辰带着滚滚云雾坠入海水,他们牵着彼此的手,向远方的光点奔去。


  风吹起他们的头发,他们好像都在奔向希望。


  “哈利。”德拉科突然停了下来,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哈利转过头,镜片下的祖母绿光芒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向前吧,哈利。”德拉科留恋的眼神落在他的脸上,像一缕怎么都舍不得离去的清风。


  哈利一愣。


  “不要沉溺在梦境里,哈利。”


  “你需要一些扎根于土地的东西。”


  “你需要真实。”


  他突然后退一步,退入黑暗之中,然后伸出手,将哈利猛得往光中一推。


  时间似乎被放慢了。


  哈利瞪大眼睛,向身后的光芒缓缓倒去。


  世界寂静无声,一切都被放的很大。


  他看到黑暗中的德拉科收回手,晦涩不清的脸上划过一滴清泪。


  他的额发被风吹的晃动,露出的浅灰眸子微微低垂,里面是让人心碎的哀伤。


  已有许久不再滚烫的温度计从口袋里滑了出来,上面的温度正在慢慢爬升。


  恍惚间,记忆中的一双眸子与眼前的这双重合。


  那是……埃罗芒。


  同样的雾色,同样的悲伤。


  哈利捂着脸,却已再哭不出声。


  风划破了他的喉咙,让他无法诉说出心意,爱人的眼睛成了杀死他的凶器,自己的梦成为了自己的囚笼。


  原来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是梦了吗?


  这一切从来都没有过真实……


  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再见了。


  ——哈利。




五.梦醒

        圣芒戈医院内——


  一位沉睡了将近半年的病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无神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墙壁正中央挂着的时钟跌跌撞撞的跑着,最终停在六点整的位置,外面的教堂敲响了响彻城市的轰鸣。


  ——天亮了。


  他一把扯掉所有针管,猛的翻身下床。


  屋外已经响起了值班护士踩过地板的轻响。


  他面无表情,向窗口走去。


  大脑已混乱的无法思考,所有的行为都只受一个念头的驱使。


  ——他要去找他。


  在杂乱如草的思绪里,这个想法显得格外清晰。


  翠绿色的眸子眨了两下,他伸手打开了窗户。


  冷风灌进病房,将室内空气刻上它们的烙印。


  略大的病服就在这风中颤巍着,让他单薄的身形时隐时现。


        几乎没有犹豫,他纵身一跃。


  天空刚刚启明,太阳只露出了一点,金色的晨曦拥着他的身子,尚未暗下的星辰看他被茫茫森林吞没。


  圣芒戈的后方连着一座山。


  山上绿意盎然,正是万物复苏的时候。


  但从冬天吹来的风并不留情,将男人吹得面色惨白,嘴唇青乌。


  他颤抖着向山顶奔去,纵使血液被冻得凝滞,身体被冻得毫无知觉,他也不敢丝毫慢下脚步。


  他似乎是失去意识了,又好像意识正坚定,眼中明明没有光彩,又好像充满了万分期待。


  ——他说他会永远陪着他。


  ——他说他永不会与他分离。


  ——他说他们一起回家。


  他相信他,他从来都选择相信他。


  他跑到了山顶,冰冷的空气已灌满他的肺部,他终于望见了那间与梦中一般无二的破旧房屋。


  那是那场梦的开始,也是——


  哈利别开视线,主动打断思绪。


  风撞开了破旧小屋的大门,吹散地上刚刚结束运转的法阵余温。


  哈利喘着气,跌跌撞撞地走了进去。


  地上似乎是画了什么,红色的液体还未完全干掉,摸来一阵粘腻触感。


  哈利急切地环视一圈,企图在这小小的一亩三分地里找到什么。


  突然,他看到了地板正中央被人用石头压住的一封信。


  他赶紧跑过去,却在取出信纸时犹豫了一瞬,最终,他咬牙将其打开。


  亲爱的哈利·波特:


  见到这封信时,你应该已经从梦境中醒来了。


  波特先生,郑重介绍一下,我是埃罗芒,埃罗芒·琼斯,一名梦境制造师。


  哈利拿着信封的手猛的瑟缩了一下,强忍着心中的惶恐,继续看了下去。


  三天前,有一缕快要散尽的残魂找到了尚在外游学的我,请求我让他进入他朋友的梦境里。


  说是朋友,但我看得出来,他很爱他。


  请容许称呼那个朋友为他的爱人吧(尽管这对那位朋友或许不太礼貌)。


  他的朋友,不,爱人,他的爱人昏迷半年了,若是再不醒来,恐怕就要这样永远沉睡下去。


  我经常遇到这样的情况,很多人在面对巨大变故时都会选择用沉睡来逃避现实。


  我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告诉我说——


  在半年前,他为救他而死,死后魂魄不愿归于天堂,便想以这样的形式伴爱人到老,却没料到爱人忍受不了他离去的巨大哀伤,在他的葬礼上当众昏迷。


  众人施尽浑身解数,也是毫无办法。


  他一筹莫展,万般无奈,只能看着爱人日渐消瘦,看他在一个又一个自己编织的美梦里沉溺,久久不愿醒来。


  走投无路之际,他找到了我。


  他向我诉说了这个请求,尽管代价是魂魄散尽。


  我不知道一缕残魂是如何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名与常人无二的梦境制造师的,但我的确为他对你的爱意所打动。


  很抱歉,波特先生,我答应了他。


  我将他带入您的梦境里,让他伪装成我的模样,再将您带入他为您亲手编制的梦境里,让您自己产生“要离开”的想法,然后脱离梦境。


  哪怕成为梦境治疗师那么多年,我也从没有做过如此大胆的事。


  在梦境中为梦境的主人编织另一个梦境,还不能让他发现。


  一个精妙绝伦的主意,但于您而言太过残忍。


  波特先生,我要郑重向您道歉。


  我犹豫了很久,是否该告诉您这个真相,毕竟谁都无法接受爱人两次为自己牺牲。


  一次便已足够痛彻心扉,更何况是两次?


  这个真相实在是……太过残酷了。


  或许让您以为自己的确是为了救马尔福先生而进入的梦境,而马尔福先生也的确是在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好好活着这样比较好?


  但我觉得这样又未免不够公平,您比任何人都要有权利知道这个真相。


  我为我的任性与妄为而道歉,波特先生。


  若您觉得这份真相太过沉重,请将信纸烧去,那会让你忘掉所有关于这封信的记忆。


  但无论如何——


  请你一定向前。


  梦境不是逃避现实的温柔港。


  谎言也开不出美丽的花。


  最后请容许我为马尔福先生带一句话:


  “好好活下去。”


                                      埃罗芒·琼斯


        信件到此,戛然而止。


  哈利深吸一口气,突然趔趄一步,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


  他呆呆的看着信封上的字迹,确认那的确不是德拉科的手笔。


  半年前的一幕一闪而过,那双充满死气的眼睛沉重地敲击着他的大脑。


  于是被人故意撕碎隐藏的记忆终于被粗暴的撕开了一个小角,却让他遍体生寒,恐惧颤抖。


  他晃着脑袋,将信纸揉皱,想要否认那个事实。


  那个连在梦里都不愿被提起的事实。


  “不……不要想起来……不要……”


  他如困兽般的呜咽一声,接着是撕心裂肺的抖动,肝肠寸断的痛苦。


  那被他撕成万千碎片隐入记忆深海的一幕幕又被人无情的粘连起来,以一种更为窒息的方式呈现在他的眼前。


  为什么要让他想起来……为什么要让他想起来……!!


  他双手抱头,浑身抖如筛糠。


  翡翠眸子被恐惧压出一颗又一颗狰狞滚烫的泪珠。


  他想起来,他通通都想起来了……


  蒙尘的记忆又一次被剥去了陈旧的外壳,里面是鲜血淋漓的残酷。


  他的德拉科……早就死了。


  早就死了啊……


  死在那一场争斗中,死在为自己挡下的恶咒中,死在这间小房子里,死在自己的……


  哈利深吸一口气。


  自己的怀里……


  那场梦里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


  那场梦的开头就是假的,这一切不过都是德拉科为救自己出来而编织的谎言。


  没有什么两情相悦,没有什么共同面对,没有什么海誓山盟,更没有什么一起回家,一起拥有美好未来。


  都是假的。


  “呜……”


  他痛苦地蜷缩起来,信纸被揉成一团紧贴着他的胸口,仿佛当年德拉科在他怀中逐渐冰凉的躯体。


  当初也是这样……他发了疯一样地嚎哭,却根本无法阻止任何要发生的事。


  他的德拉科,还是死了。


  泪水从哈利眼眶中滚落,仿佛穿越了时空,与半年前落在德拉科僵硬脸上的那滴重合。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已经走了一次,却连魂魄都不愿意给我留下……”


  “你怎么舍得……你怎么舍得……”


  ——怎么舍得让他一个人留在这清冷世间!


  他太痛苦了。


  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人剖了出来暴晒在阳光之下,血液被蒸干,肌理全部萎缩,宛如一朵枯死的玫瑰,连成为养分都不够资格。


  他根本无法想象失去了德拉科的未来,他根本无法接受没有他的未来,他在他死后的世界里挣扎,终于在他的葬礼上倒下。


  他无法承受,于是选择将这一切都遗忘。


  他选择逃避、选择退缩、选择懦弱、选择了与救世主完全不符合的选择,选择把自己投入梦境,用谎言编织出来美丽花朵。


  可这一切——


  都是假的。


  七彩的肥皂泡泡被爱的人亲手戳穿,他甚至没有办法去质问与嘶吼。


  他是为了自己好……


  他是想把他拉出来……


  他是要他好好活着……


  他要他生活在真实里……


  可是……


  “都是假的。”


  “都是骗子。”


  哈利颤抖地扯起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你一直都在骗我。”


  “说什么跟我一起,说什么永不分离,说什么带我回家,说什么永远陪伴……”


  “都是假的。”


  “你们都要离我而去。”


  “你们都要我生不如死。”


  “可你们都要我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一个死人对活人最残忍的祝福。


  “那你们告诉我,我要怎么活?”


  “活在你们通通死去了的世界里。”


  “活在我无法拯救任何我爱的人的世界里。”


  “活在一个我亲眼目睹了你们接二连三死去了的世界里。”


  “你们告诉我啊,我要怎么做?”


  “怎么才能做好所有人的救世主,怎么才能让自己不再伤心难过?怎么才能做到夜里不被你们的死亡惊醒,怎样才能苟活?”


  “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哈利摊开手,掌心里是已经湿透的信纸。


  “我到底是犯了什么弥天大错才非要在这个世界受尽折磨?”


  “我为什么总要眼睁睁的面对你们的死亡,总要无数次的痛恨自己的无能?”


  “难道救世主的职责就是看爱的人通通死在眼前?!”


  “爸爸妈妈是这样,斯内普是这样,小天狼星是这样,邓布利多也是这样。”


  “到最后,连你……”他顿住了,哽咽一声,声音破碎在风里。


  “我算什么救世主啊……我一个人都救不了……”


  “你是最后一个了……德拉科。”


  “我真的没有办法再忍受了。”


  “我已经无法再接受任何人的离开了……”


  “更何况是你啊……”


  他悄悄爱了七年,决定与他共度余生,想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他的人啊。


  他怎么可能能够接受啊。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你那么残忍……”


  “让我在梦里亲眼目睹了我们美好的未来,却让我自己亲手毁掉,在满怀期望中被绝望淹没……”


  “我以为我在救你,到头来都是我在救我自己。”


  “我以为我在唤醒你,到头来沉睡的人却只有我自己。”


  “我以为我救下了你,到头来却是大梦一场,留给我的只有这一间空房!”


  “我以为,我以为,通通都是我以为!”


  “这一切都是你让我做的一场梦!”


  “马尔福——!”


  他目眦尽裂,喉咙被喊的冒出了血。


  “你告诉我!我做的这一切,有什么价值?!”


  “我以为的所有都是假的,我所有的希望都是空的!我拼尽一切用尽一切,结果到最后却告诉我……”


  他嘴唇一颤,目露迷茫,像一个离了家的孩子。


  “——告诉我所有的结局都已注定,我的努力不过是可有可无的玩笑,我救的人早已死去……”


  他后退一步踉跄地坐下,深吸口气,宛如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低低的啜泣着。


  “你怎么那么残忍啊……德拉科……”


  “你怎么舍得抛下我……怎么舍得把我的美梦打碎,给我一个人间地狱,一个更沉的噩梦啊……”


  “回答我啊,德拉科……”


  “你怎么舍得用自己做鱼饵,就为了让我醒来啊……”


  “那可是你的灵魂啊……我们连下一世都不可能了啊……”


  他脑袋后仰,泪水已将眼睛冲刷的酸胀,他喉咙沙哑,已哭到筋疲力尽。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爱是假,情是假,你是假,连梦境都是假。”


  “你到最后什么都没留下……”


  “你为什么要对我做到这样的地步……”


  “我拿什么回报你……又怎么能忘掉你……”


  “德拉科,你好狠的心……”


  “我搞不懂啊……你到底对我怀有怎样的情感?”


  “我以为你恨我,可你却愿意一次又一次为我而死。”


  “我以为你爱我,可你到死都没对我袒露过心意。”


  “我以为你把我当朋友,但次次的暧昧又是不争的事实……”


  “我以为你把我当恋人,但我每进一步你又会像是受到惊吓一样缩回去……”


  “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你还矛盾别扭的人……”


  “可是德拉科,我真的,真的……”


  他无神的人眼睛在这一瞬间有了光彩。


  “真的好喜欢你……”


  “我喜欢你的金发,喜欢你的眼睛,喜欢你别扭的性子,喜欢你不经意的温柔。”


  “我爱你的决绝、爱你的瑟缩、爱你的惶恐、爱你的勇气。”


  “我心疼你的遭遇、心疼你的挣扎、心疼你藏在灰雾外表下的一颗真心。”


  “我爱你啊……真的爱你啊……”


  “可我到最后……”


  “都没来得及对你说过一句、哪怕一句——”


  “我爱你啊……”


  太阳终究是刺破了云雾,阳光如流水般倾泻而出,他们之间的爱意终于不再藏在黑白交界之处,隐匿在光暗汇合之地,明确却不真切,朦胧如水雾。


  他们都用各自惨烈却震撼的方式表达了爱意,都用山崩地陷的深情将彼此卷入漩涡。


  痛苦、无奈、挣扎、绝望。


  他们的爱自战争中升起,也注定了不会如细水长流般温婉。


  这是一场豪赌,德拉科用自己作为赌注,用他们还未表明的爱意作为筹码,将哈利从梦境之渊中拉出。


  他赌赢了,可也输的彻底。


  他们如此深爱对方,却谁都没来得及好好说句——


  “我爱你”。


  赢了又怎样,输了又如何。


  疯狂如骤雨,爱意如山崩。


  他有勇气为他散去魂魄,却没有勇气对他说句“我爱你”。


  有勇气布局筹谋,却没勇气承认那份爱意。


  他终究……还是如此懦弱。


  可是……


  “我爱你啊……”


  哈利捧着窗口射来的一缕阳光,笑的心碎又绚烂。


  哪怕这份爱扎根于灰土,满是荆棘,开不出任何花朵,他们也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它。


  有些东西,从来无果,但依然璀璨。


  他们的爱也终究会在血与泪中得到永恒。


  半年前迟到未说的话,终于是在此刻得到了揭露。


  可这一切……都已太晚了。


  ——太晚了。





“你需要一些扎根于泥土的东西,你需要真实”来源于《running on air》(御风而行)

(彩蛋接的be)

(我觉得你们还是可以尝试一下be结局的,因为那才是这篇文的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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