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哈】救世主他不知道
*全文1w+,内含轻微哈金,注意避雷
*祝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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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BGM《海底》
*番外→画框世界
深情不改与执迷不悟从来都没什么两样。
一.
“我来自首。”
打开门,料峭寒风灌了满身,浩大的雪花随风飘舞,尽数落在一头金发上,雪水顺着发尾滴落,浸透那双幽深冷淡的灰眸。
他静静地伫立着,像老旧街头失修的路灯。
那是时隔五年后,他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二.
德拉科,德拉科·马尔福——在逃食死徒余党,一级通缉犯,罄竹难书的罪人,此时就在自己的房间内,坐着自己柔软的沙发,捧着自己刚刚冲泡的咖啡,宛若一尊石雕般,紧闭双眸。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手指不断的摩挲着咖啡杯杯壁,动作缓慢却又带着自己独有的节奏。
他好像沉浸进了自己的世界里,除了他自己,无人能够打扰。
自己一定是疯了。
哈利如是想到。
他一个傲罗,居然会收留一个一级通缉犯!
他是被下了咒还是脑子被驴踢了?
哈利只要一想到刚才德拉科站在门口一副万念俱灰任人宰割只差伸出手让他给他戴上手铐而自己却是后退一步,有些结巴地说了声“请进”,便觉得万分不可思议。
遇到马尔福这种级别的通缉犯,他要做的应该是第一时间上报给上级对其进行逮捕。
但现在……
哈利举着魔杖默默对德拉科施展了一个保温咒。
很好。
他的确是疯了。
“不将我交给傲罗司么,傲罗先生?”
金发男人突然的出声把哈利吓了一跳,他“呃”了一声,脑袋在一秒钟之内闪过无数条说辞,最后却只张嘴,干巴巴说了句:“我今天不上班。”
“……”
德拉科睁开眼睛,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哈利,却什么都没有说。
“不是,我是说……我现在不方便,我不想把你送去傲罗司,也不是——明天!明天我一定把你送过去!”一句话咬了至少三次舌头,哈利对自己有些无语。
明明平日里怼人怼地无比顺畅,怎么一对上马尔福就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呢。
德拉科挑挑眉毛,仰头将咖啡一饮而尽,滚烫的温度将他的舌尖烫的发麻,脸上表情却无一丝改变。
“您这样算是窝藏罪犯么?”他“啪”一声把杯子拍在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哈利。
哈利不说话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贯穿了自己整个青春的男人,恍然惊觉,他似乎已不再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
他的外貌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蓄起了长发,戴了副金边眼镜,身子也拔高了许多,但那双从来不可一世的眸子却像是被蒙了层纱,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被隐在雾纱之后,无法窥破。
跟他整个人一样,内敛又沉默。
少年时代的桀骜终究被时间的洪流冲去,留下的只有不可追忆与万千感慨。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马尔福吧,让整个傲罗司都焦头烂额的一级通缉犯。
他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天天与他作对的小屁孩了。
该说是命运弄人么……最骄傲的少爷沦为了人人喊打的囚犯,他当年最看不起的格兰芬多成为了抓捕他的傲罗。
哈利抿着嘴唇,瞥了眼德拉科面前的空杯。
“要再来点咖啡么?”他问道。
德拉科撇过了脑袋,“威士忌吧,一瓶就好。”
哈利从柜子里拿出瓶威士忌——这是他家最后一瓶了。
德拉科接过酒瓶,晶莹的酒液在透明的瓶身内晃荡,还未揭开瓶盖就仿佛已闻到了那股沁人心脾的酒香。
“你不喝么?”德拉科干脆地揭开瓶盖,眼皮子抬了两下,问道。
“不,当上傲罗之后我就不喝酒了,喝酒会误事。”哈利摇头。
“可你不是在放假么?”德拉科将酒瓶递给哈利,略有些昏暗的灯光透过酒水被折射地支离破碎,尽数撒进那双带笑的灰眸,好似割开了那层薄纱,让人得以窥见他的一丝想法。
鬼使神差的,哈利同意了。
嗯,前任救世主今任傲罗的哈利·波特居然在和一名一级通缉犯共饮,这件事足以写入预言家日报的头条了。
当一杯威士忌下肚灼起火焰,哈利有些好笑地想到。
“突然来找我自首……是在食死徒那边干不下去了么?”兴许是酒胆壮人心,哈利看着那双雾蒙蒙的眸子,陡然问道。
“你觉得一个罪犯会告诉你他在罪犯团伙那边干不下去了么?”德拉科解开衬衫的一个扣子,往两边扯了扯。
室内的温度有些高了。
“别人不会,但你——”哈利顿住,笑了一声,“你这个胆小鬼,说不定真会混不下去。”
马尔福是个怂鬼。
哈利很清楚这点。
但不知道那么多年过去之后,他的胆子有没有练起来,要是再像那次一样,举着魔杖却对着敌人下不去手反而自己先受不住哭了出来,那可就真是太好笑了。
醉酒的酡红浮现在哈利的双颊,氤氲的酒气盖住了他翡翠般的绿眸,模糊的视线里,他似乎看到德拉科欺身而上,在他的耳边轻声问道。
“你觉得我是个胆小鬼?”
兴许是威士忌的冲刷,那声音低的甚至不太像话。
哈利觉得脸有些发烫了。
肯定是喝酒上脸了。
他有些不太自在地向后躲了躲,脑子已在酒精的浸泡下混沌不堪。
他不喝酒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的酒量是实在太差了。
两杯黄油啤酒就能让他不省人事,更遑论是一大瓶度数超过四十的威士忌。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不会显露一点弱势。
“那是当然……!你当初一见到人马就跑的没影儿的事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他推了把德拉科,又将人给推回了沙发上,滚烫的氛围这才疏解了不少。
他呼了口气,晃了晃脑袋,竖着眉,叉着腰,一副“你可别想赖账”的模样。
“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德拉科半躺在沙发上,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但那是以前,现在的我可不会跑了。”他又补充道。
“不跑?”哈利不屑般的哼了一声,突然眯起眼睛,俯下身去,死死地盯着德拉科,“真的?”
正值冬季最冷的月份,屋外下着伦敦有史以来最大的雪,雪花飘飘,一朵连一朵,最终连成一副巨大的如雨一般的雪帘,连其中的景色都仿佛被雪线分割成了无数片。
这样的天气,本该是冷进骨子里的。
但黑发男人从鼻腔中呼出的空气却是如此炙热,宛若溅起的滚烫铁水,喷撒在他裸露的脖间,好似要透过皮肤直直烙进心底。
太近了。
近到好像下一刻他就要被这份温度灼伤。
可是……
他本不该靠近这份滚烫的。
德拉科深吸口气,突然站了起来,在哈利呆滞的目光中,他拿起酒瓶,贴到了哈利的脸上。
“嘶——”冰冷的瓶身顿时将哈利冻的浑身一颤,他抽了口冷气,脖子瑟缩一下,就听到了顶头德拉科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我确实是个胆小鬼。”他敛着眸子,轻声说道,抬脚离开了沙发。
“你要去那?”一看到德拉科开始走动,没由来的,哈利感到一阵心慌,他紧皱着眉头,问道。
德拉科偏头瞥了眼哈利,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只是淡淡地留了句“去阳台吹吹风,太热了。”便再没有其他话语。
哈利一愣,像是没反应过来一般,慢了半拍后才点点脑袋,蠕了两下嘴唇,“哦”了一声,又继续坐回了椅子。
那该死的酒精已经让他都快无法思考了。
“热……很热么?”他拿起威士忌,对着半靠在阳台上看雪的德拉科喃喃道。
摇晃的酒液将德拉科的身影拉的扭曲变形,像是水中幻影一般,虚幻且不真切。
点点黄光在这幻影中亮起——德拉科抽起了烟。
哈利将酒瓶放下,猛一拍桌子,“嘿!办公室内不许吸烟!”
德拉科拿烟的手抖了一下,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像是疑惑又似是好笑的“嗯?”,然后转身,背部抵着阳台,暴雪在他身后肆虐。
他笑了一声,眸光奕奕,胜若星火。
“傲罗先生,罪犯可不是你的同僚。”
“——你喝醉了。”
轻轻的声音落入耳中,就像是春风掠过湖面,带起了层层涟漪。
“我……醉了?”哈利趴在桌上,枕着一只手臂,侧着脑袋,定定地瞧着德拉科。
成年的德拉科与校园时的他有了极大的不同,倒也不是样貌改变了多少,只是那双眼睛……像是夜晚里伺机捕获猎物的狼,但又是只落单了的孤狼,凶狠中又带着点悲慽。
他大概是真的醉了。
哈利合上双眸。
——所以才会觉得那只狼如此摄魂夺魄。
三.
喝酒会误事。
这句话的确不假。
当第二天哈利头疼欲裂地从自己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一秒。
他翻了个身,抬手抚上自己的额头,尽量冷静地思考了一会儿。
今天……星期几来着?
他昨晚……干了什么?
“已经八点五十五了,傲罗先生还不起床么?”
八点……五十五……?
哈利大脑放空了两秒,然后像个弹簧般“腾”的一声猛地坐了起来。
梅林!
还有五分钟他就要迟到了!
“你你你,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哈利一把掀开被子,三下五除二地将鞋穿好,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只急匆匆抓了件厚外套便要施展幻影移形。
“你眼镜还没拿。”德拉科转了转手中的黑色眼眶眼镜,说道。
“对我的眼镜温柔点,马尔福!”哈利一把夺过自己的眼镜,凶狠道。
德拉科耸了耸肩,又低头看起了报纸——那是他刚从邮箱里取来的,上面还带着点雪的气息。
“幻——”
“不将我带去傲罗司么?”
念咒声戛然而止。
德拉科抬眸,单手拖起下巴,静静等待着黑发男人的回答。
哈利紧闭着嘴巴,魔杖举在半空中僵了好一会儿,仍没有回话。
“你昨天不是说……”
“你就这么想坐牢?”没有什么太大起伏的声音突兀地在房间中落下,德拉科微微一怔,又看到哈利撇过头,脸上露出不太自在的表情。
“不是说了,不会逃了么?”
“既然如此,就给我好好呆在家里。”
说完,他将外套披上,再度举起魔杖,不给德拉科回话的时间,干脆利落地道了句“幻影移形”,便消失在房间内。
德拉科看着哈利原先站着的地方变得空无一人,眨巴两下眼睛,又低头看起了报纸。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仿佛突然反应过来一般,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红晕从双颊迅速蔓延,将他的脖子耳朵通通染透,连眸子也未能幸免。
报纸在他手上微微颤抖,上面报道着昨日发生的大事,放大的标题吸睛又简洁,但德拉科却是一点也看不下去了。
心猿意马下,连墨水都只会沦为迷情剂的原料。
那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这么……!
——“给我好好呆在家里。”
初听来似乎没什么不对,但若是放在一个傲罗和警察,一对死对头上,他和哈利身上,却怎么都不对了起来。
简直就像是……丈夫临走前对妻子的叮嘱。
德拉科深吸口气,走到窗边,打开窗户,让冷风将他吹了个彻底。
冷静!
四.
“还有两秒……哇!”负责记载迟到人员的青年男人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哈利给吓了一大跳。
他往后退了几步,中指习惯地推了下眼镜,还没说话,先被一股浓烈的酒味熏了一脸。
“先生,工作期间课不能喝酒。”男人捏着鼻子,嗡声道。
“抱歉。”
宿醉带来的头痛使得哈利的脑子有些混沌,他潦草地道了句歉,也没做过多的解释,甚至没听清那人还说了什么,拖着像是被拖拉机碾过的身子便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这是酒还没醒吧?”傲罗司的其他人无疑也闻到了这股冲天的酒味,纷纷聚到青年男子身边,好奇地讨论道。
“他不是戒酒了么?”
“不知道,不过这样是没法工作了吧……”一个长着娃娃脸的短发女傲罗看着哈利仿佛下一秒就要飘起来的步子,有些担忧地说道。
“肯定是没法工作了,工作期间喝酒可是大忌,希望司长不会……”
“不会什么?”黑发傲罗话音未落,一个约莫一米八向上,穿着熨烫平整的傲罗服,戴着副透明方框眼镜的中年男子便打断了他。
他站在众人身后,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眸子透过厚厚的镜片刀子样扎在众人身上,威严且冷酷。
众人顿时如受惊的鸟儿般立即向四处散去,只有那个被接话了的傲罗僵在原地,愣是动都不敢动一下。
冷汗从他额角滑下洇入黑发里,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听到身后险些让他心脏骤停的一声冷笑,“与其担心他,倒不如好好担心担心你手上那个案子。”
说完,中年男子拍了拍黑发傲罗的肩膀,径直向哈利的办公室走去。
低气压制造机一经离开,整个傲罗司的人便都松了口气,他们同情的目光落到黑发傲罗身上,摇头叹了口气,“司长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差了。”
“没办法,他负责的马尔福一家的案子到现在都还没有结,昨天好不容易掌握了小马尔福的行踪,结果转了个弯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查了整条巷子连个影儿都没看到。”
“要是再不结案,他这个司长的位子恐怕就不保了吧……”
人群中有人小声讨论道,而作为昨天才与小马尔福畅饮一整夜与众人只有一墙之隔的哈利,正接受着这位中年傲罗司长的“热情问候”。
“昨晚上干嘛去了?”
哈利正襟危坐,酒顿时醒了一半,“在家!”
“我问你在做什么!”司长猛一拍桌子,喝道。
“喝,喝酒……”哈利眨了两下眼睛。
“知不知道工作期间不能喝酒!”
“但我在放……”司长的眼刀刺了过来,哈利立即改口,“抱歉——!”
“抱歉?”司长冷笑,“你知道你昨天喝酒错过了什么么?”
“不,不知道……”
他昨天都喝糊涂了,哪还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一个一级通缉犯!”司长又激烈地拍着桌子,声音之响引得哈利眉心直跳。
“德拉科·马尔福!”
“他昨天就在你隔壁的街道上失去了踪迹!”
“哇哦——”哈利惊叹一声。
“如果你昨天没有喝酒,说不定就能感知到他的行踪将他进行逮捕!而不是——”司长指着哈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而不是跟个出去鬼混宿醉的酒鬼一样来上班!”
“傲罗司可不是你耍酒疯的地方!给我去把今年的卷宗再整理一遍!”
“是!司长!”话毕,哈利打开办公室的门,逃也似地就往卷宗室飞奔,只留下门外一群窥探情况的傲罗们茫然四顾。
“这就……完了?”有人小声说了一句,立即得到了刚巧走到门口的司长的扫视,“聚在这里做什么?犯人都抓住了?线索都找完了?”
“还不快去工作——!”
“是!”众人齐声答道,那架势活像被教官呵斥地新兵蛋子,倒是气势冲天。
卷宗室与哈利的办公室有一段距离,设在地下一层,也算是半个机密室,没有傲罗证无法进入。
但里面的卷宗大多都是公开的,真正机密的卷宗早就被调去了总部,或许连司长他也不知道究竟藏在了哪里。
哈利跟工作人员出示傲罗证并说明了来意,工作人员点点头,颇为好心地提醒了句,“小酌怡情,大饮伤身啊。”
哈利尴尬的笑笑,接过钥匙便不再理会。
其实他很少喝醉,没入职之前他就很少喝酒,宿醉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入职之后因为职业的特殊性更是直接将酒戒了,家里唯一的那瓶威士忌还是罗恩上次带来没有喝完剩下的。
打开卷宗室的门,哈利径直走向了房间边缘的一排架子。
那是放置着马尔福一家卷宗的架子。
虽说是让他来整理卷宗,但该整理的其实都差不多整理完了,司长更多的意思应该是让自己来这边醒醒酒。
哈利的手抚过半排文件夹的脊背,最终停留在一处标红文件夹上。
未处理完的、重大的案子,都会用红色颜料做特殊标记。
哈利将他抽了出来,解开上面的带子,寻了处光线还算充足的地方,就像在图书馆读书一般,翻开了文件夹。
德拉科·马尔福:
卢修斯·马尔福与纳西莎·马尔福的长子,曾于霍格沃兹就读,作为食死徒参与二战,战后无罪释放。
1999年6月失踪,10月出现在食死徒暴乱中,疑似组织者之一。
2000年1月于一起食死徒恶性伤人事件中现身,经确认其确为食死徒领导者之一。
2001年……
……
哈利一页一页地翻看着,他其实已经看过很多遍这份卷宗了,但每次见着都还是会忍不住再翻一遍,好像这样就能从那些黑色印刷体中窥破他的踪迹。
最终,他的视线停留在最后一行。
那是刚刚才记录的,仔细嗅闻仿佛还能从中嗅到墨水的气味。
2003年12月23日在贝克街现身,警方进行逮捕未遂。
哈利看着那个熟悉的街道名称,突然笑了一声。
他还真在自己隔壁。
那家伙,明明上一秒还在被人追捕,下一秒却直接跑到他家门口,一副诚心悔过地模样说来自首,要是真想自首,就不会将那群傲罗耍的团团转了。
他的目的……
哈利合上了卷宗,又将它放了回去。
哈利不知道他的目的。
他猜不到。
这家伙实在变了太多,早已不是小时那般一眼就能看透。
他很危险,也很狡诈。
他领导了数起暴乱,伤害了许多无辜之人,他能做到撒谎面不改色,也能做到杀人绝不手软。
他是个罪犯,不可饶恕的恶人。
但是……
哈利的眼前浮现出昨晚那双灰眸,整个城市的暴雪似乎都被囊括其中,无声,却依旧震耳,暗沉,却依然璀璨。
哈利看不懂那其间蕴含的情绪,却仿佛也能感同身受,从中读到他的苦衷。
他其实很想向他询问:为什么还要当食死徒?为什么还是不肯放弃复活伏地魔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为什么要伤害无辜之人?又为什么要出现在他家门口?
太多太多的疑惑,这个金发男人从出现在他家门口的伊始,就带了一身的谜团,甚至没有给他任何线索。
他看不透,猜不透,却选择了引狼入室。
就像当初的德拉科一样,缄默不言。
但往往——沉默,才是原罪。
四.
从卷宗室里出来时,已过去了大概两个小时,门口的值班都换了一个,现在看守的是一名神情认真严肃,一看就知道是个新人的年轻男子。
“跟安娜姐说一声,我把k-299号卷宗调走了。”哈利扬了扬手中的文件,说道。
“啊,好的!”新兵蛋子点了点头。
哈利拍拍他的肩膀,笑着鼓励了句“加油”,然后便径直走向楼梯,离开了。
一回到傲罗厅,众人的视线便都聚集了过来,哈利本以为他们是要询问司长的事,还未及拒绝,一个与他关系不错的同事便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的腰窝,笑的一脸暧昧,“我说哈利,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噗——”哈利刚喝进去的咖啡一口全喷了出来。
他赶紧擦了擦嘴,感到一阵莫名其妙,“你瞎说什么呢?”
“嘿呀,还装!”同事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砸巴两下嘴。
“我们可都看到了,刚刚来的美女……是你女朋友吧?”
“什么女朋友!”哈利简直悚然了,他觉得自己的清白遭到了侮辱。
“还在装蒜!”同事双手抱胸,“昨晚一反常态喝得酩酊大醉,今早就有美女悉心送礼,不是女朋友是什么?暧昧对象?——哈利,可不能这样吊着人家!太不人道了!”
同事说的义正言辞,周围的同事也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什么围巾?什么美女?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哈利感到万分疑惑,他不过只是去了个卷宗室,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多他不知道的事?
“哝——就在你桌上。”同事用下巴指了指哈利的办公室。
哈利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原本只放着文件的桌上竟凭空出现了一个精美的礼品袋。
哈利挑起一边眉毛,难道是赫敏?
顶着周围如针扎般好奇的目光,哈利走上前去,将礼品袋拆开。
红金的完美配色首先撞入眼帘,哈利张嘴做了个“哇”的口型,却没发出声音,他伸手将那东西从袋子里取了出来。
柔软的触感在刚接触皮肤时就会让人爱不释手,精心设计的小巧图案如星星般点缀在周遭,每一个都无比可爱,值得让任何收到他的人惊喜。
哈利的嘴角卷起一抹笑。
那是一条围巾,一条,专门编给哈利的围巾。
一张纸条从围巾里面掉了出来,哈利赶紧弯腰捡起。
“感、谢、你、上、次、帮——诶!你怎么收起来了?”八卦的同事刚刚看到最顶上的一行,纸条就被哈利无情地收起。
哈利瞪了那同事一眼,将围巾和纸条都放入了袋子里。
“是我朋友的妹妹送我的谢礼,我上次帮了她一个忙。”
“朋友的妹妹啊……”黑发同事恍然大悟般的“哦~”了一声。
“近水楼台?”他向周围人递了个眼神。
“先得月喽!”
“哈哈哈哈哈哈!”
周围人哄笑。
哈利翻了个白眼,推了那同事一把,“别搁这儿打趣我,小心把司长引来了。”
刚说完这句话,一声怒吼便贯穿了每个人的耳朵:“你们聚在这里做什么呢!工作都干完了?!”
如同平地惊雷落入人群,众人浑身一抖,立即散去。
哈利也将围巾的事抛在一边,忙起了正事。
五.
围巾的事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并未对哈利产生多大的影响。
一天的工作忙完,他照常去了趟商场,购买今天的晚饭。
挑着挑着,却走到了处酒架旁,他眨了眨眼睛,伸向威士忌的手顿了顿,还是改拿了一旁的啤酒。
威士忌还是太烈,喝多了对身体伤害太大。
他如是想到。
挑完晚饭正要去结账,视线却又扫到了一处烟架,哈利脚步于是又光荣地一顿,突然想起昨晚上德拉科叼在嘴里的香烟。
那家伙,烟酒皆沾啊……得好好让他戒戒。
这样想着,哈利塞了包烟在购物篮子里。
有了一次便会有第二次,想起了烟酒便会记起其他生活用品。
那家伙来的干净,什么都没有带,换洗衣物,洗漱用品,一样都没有,现在让他去自己家拿也不太现实,还是再买一套吧。
哈利叹了口气,任命般又转回了头。
这哪里是傲罗和通缉犯啊,这分明是单亲爸爸和他那大不更事的冤种儿子啊。
大包小包的买好,已过去了一个小时,再回到家时,夕阳已执起画笔开始涂抹,翻卷的云彩将天边都染成红色,周围的几户人家里冒出寥寥炊烟,鼻尖尽是饭菜香味。
哈利掏出钥匙正准备开门,房门却从里面被人打开,探出了个金色脑袋。
金色脑袋瞧着他这一身的行头,噗嗤笑出了声。
“这是商场大打折?”
哈利无语,翻了个白眼:“我看你是想被我打折——让开。”
德拉科耸耸肩,让开了道。
“晚上吃什么?”他帮着哈利将东西放好,出声问道。
“意大利面。”哈利回答。
“噢。”德拉科应了声。
哈利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怎么,不合少爷胃口?”
“哪敢。”德拉科挑眉。
“敢也得吃,哪有你挑的份。”哈利哼了一声,却还是从袋子里翻出了个青苹果,递了过去,“哝,看你在学校吃过几次。”
德拉科接过,面露诧异:“你居然记得?”
“嗯……”哈利皱眉沉思了一会儿,“按理来说是不记得了,但就是记住了。”哈利学着德拉科的模样,耸了下肩。
“我先去做饭,袋子里有我给你买的生活用品,你自己看看合不合适。”哈利说着进了厨房,没一会儿菜刀剁案板的声音就“咚咚咚”响了起来。
德拉科便也不再打扰,跑到那一堆袋子面前,还没打开,视线却被其间一个金红色的礼品袋吸引。
礼品袋设计精美,图案上的鎏金工艺在灯光照射下仿佛发着金光,在一堆破塑料袋里面尤为显眼。
而且光看袋子的配色就知道,这是别人送给哈利的,毕竟也只有那些格兰芬多的狮子才会喜欢这么刺眼的颜色。
袋子没有封口,从上面一眼就能看到里面装着的东西。
似乎是毯子一类的东西,也是红金配色,上面还有些小动物的刺绣。
很可爱,也很有活力,与他这个阴沉沉的斯莱特林完全不同。
毯子上还有一张小纸片,背过去了,黑色的字隐约透了过来,但还没到能看清的程度。
德拉科瞄了眼厨房,确定哈利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便伸手将纸片拿了出来。
粉红色的纸片拿在手上几乎没有重量,秀美但有力的字体仿佛还带着少女衣袖上的芳香,似乎能让人透过这短短的几行字看到一名活力四射貌美娇艳的妙龄少女。
但无论怎么看……都非常的不顺眼。
德拉科啧了一声。
“感谢你上次帮我找回了丽丽,最近伦敦暴雪不断,我给你织了条围巾,手艺不太熟练,希望你不要嫌弃!工作要加油哦!——金妮·韦斯莱。”
“啧。”
果然,很不顺眼。
金妮·韦斯莱……韦斯莱?
德拉科很轻易地就联想到了那个总是跟在哈利身后的红毛家伙。
可他不是叫罗恩·韦斯莱么?这个金妮是谁?
“要不要加个鸡蛋?”正想的入神,厨房突然传来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他连忙将纸片扔回袋子里,有些心虚地答道:“要!”
菜刀剁砧板的声音再次响起,意大利面的香味已经从厨房内飘了出来,距离出锅估计也不远了。
德拉科这才松了口气,又将那纸片拿起来,模仿着一开始的样子背着放了回去。
金妮……波特的追求者么?
德拉科皱了皱眉。
脑海里似乎有那么一个红头发的身影,但关于她的记忆实在太少太短,勾勒不出任何模样。
沉默了一会儿,德拉科又开始打开礼品袋旁边的其他袋子。
一共有两大包袋子,里面都装着诸如牙刷、杯子、洗脸巾之类的东西,想得很周到,备得也很齐全,甚至还有……
德拉科从袋子里掏出条印满了小蛇的绿色四角裤,呆滞地盯着它瞧了两秒,沉寂片刻,又默默将其塞了回去。
他抽了抽嘴角,感觉自己刚刚碰到那条内裤的手仿佛被强奸了般在尖叫。
这神奇的品味,伏地魔见了都得退避三舍。
又大致将其他东西翻了一下,哈利那边的意大利面也做的差不多了,德拉科便拿了两瓶啤酒,两人坐到桌上对饮了起来。
“你不爱喝威士忌?”德拉科晃了晃酒瓶,问道。
“确切来说,我不爱喝任何酒。”哈利更正。
“噢,那你干嘛买两瓶?”
“——还有烟,我刚刚翻到了,你不是说你不抽烟么?”
“咳!”哈利呛了一下,辣酱呛进喉咙里顿时火烧一片。
他赶紧灌了两大口啤酒,气泡在食道内炸开横冲直撞,却是将辣味冲下去不少。
他瞪了德拉科一眼,眼眶被呛的通红,“我的钱,爱怎么花就怎么花!吃你的面去!”
德拉科“噢”了一声,戳了戳盘子里的煎蛋,又说:“什么都给我买好了,是真打算让我常住?”
“不然呢?买来给你在监狱里用么?”哈利没好气道。
“你这样弄的我很像个小白脸。”
“难道不是?”哈利气笑反问。
“嗯~确实。”德拉科笑了一声,自恋般地摸了摸下巴,“毕竟连救世主都被我迷的神魂颠倒吵着嚷着要包养我呢。”
“我恶心我。”哈利恶寒般地抖了抖,嫌弃道:“吃完赶紧去洗澡。”
“洗澡?换洗衣服呢?”
“不是在袋子里么,你没看到?”
“你说那条全是蛇的神奇四角内裤?”
“那多特别!我逛遍了整个商场就那么一件!而且也很符合斯莱特林不是么?又是蛇又是绿的。”哈利摊手,表情真挚,仿佛真的觉得那条四角裤非常不错,就差自夸自己是个天才了。
德拉科有些不可思议般地向后仰了仰,一时竟分不出他是认真的还是在说笑。
“你……”你了半天,他憋出了句:“我没想到你的品味比你的头发还要奇妙。”
哈利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这是一句话骂了自己两次,一声“马尔福”正待出口,手边的空盘突然被人收走,取而代之一个青苹果。
“饭后水果,我去洗碗。”德拉科朝他眨了下眼睛,然后便走向了厨房。
“你还会洗碗?”哈利倚着门框,啃苹果,看德拉科将盘子扔进水池,有些稀奇地问道。
“一个魔法的事,你难道不会?”德拉科说着向那两个盘子施了个“清理一新”。
哈利:“……”好吧,当他没说。
饭桌收拾完后两人便去洗澡,虽说德拉科的内心对那条小蛇内裤万分抗拒,但还是被哈利强行塞入怀里给推进了浴室。
“爱穿不穿,反正别人也看不着你!”哈利“啪”一声将门关上,在门外翻了个白眼。
这一天下来他都不知道翻了多少白眼,眼睛都要翻瞎了。
德拉科在浴室里瞪着四角裤上的小蛇,那小蛇也仿佛活过来了似的,睁着自己炯炯有神地大眼睛同德拉科四目相对。
最终德拉科败下了阵来,他扯扯嘴角,挪开视线,将小蛇抛到了一边。
三下五除二地洗好穿好,德拉科突然发现大事不妙。
他“啪”一声打开浴室门,神情严肃又紧张地看向正窝在沙发上看文件的哈利。
哈利吓了一跳,连忙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神色慌张:“怎,怎么了?”
“哈利。”德拉科沉声叫道,嘴角绷成一条直线。
“出什么事了?”哈利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将德拉科上下打量了一遍,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内裤,你买的多大的?”
“……?”哈利愣了一下,有些迟疑,“跟我一样的尺寸吧……”
“噢。”德拉科点点头,双手叉腰,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只是看向哈利的眼神中多了点怜悯,“有点小。”
哈利:“……”
“滚!”
六.
两人同居的生活就这么确定了下来,因为不知道周围是否存在着傲罗的眼线,哈利便让德拉科先暂时呆在家里,平日里也就看看报喝喝茶,日子过的清闲无比。
但再清闲的生活,也不过是幻梦一场,陡然苏醒,徒然四顾,四顾茫然罢了。
两个星期的时间,已足够太多东西发酵。
美好从来不会留给罪人。
“再往右边一点,姿势随意一点……眼神!注意眼神!”
“你他妈烦不烦!”
“对!就这个眼神!别动!”
草!
哈利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却还是保持住了刚才的姿势,尽量配合着德拉科的要求,当起一名称职的模特。
人类总会在无趣的生活中创造乐趣,德拉科便是一名典型的闲出鸟儿来的职业选手。
——他重拾了幼时画画的爱好。
金发男人用画笔蘸了点绿色的颜料,比对着黑发男人的眼睛,轻轻抹在画布之上。
象征着生命的颜色从画笔中挣脱,执着地在纸上留下自己的脚印,没有束缚,没有桎梏,自由自在,随然肆意。
那是世上最美的颜色,金发画家会用它为世上最璀璨的绿宝石着色点光。
“你好了……啊!”哈利有些不舒服地转了下僵硬的身子,催促的话语还没说完,口袋里的东西就“啪”一声掉到了地上。
哈利连忙弯腰捡起,珍视地拍去上面的灰尘,眼神里透着心疼。
那是一袋子曲奇,与市面上卖的流水线产品不同,它被人用袋子细心地包好,上面还系了根红色的丝带,打成了蝴蝶结的形状。
德拉科看着拿袋子,眸色一沉。
他很快转过了脑袋,装作无事的样子继续画画。
只是画笔握在手中,却迟迟寻不得他该去的地方。
他觉得那袋子刺眼得紧。
“是韦斯莱给的么?”画布挡住了他紧皱的眉和不悦的唇,只听到他轻松的语气,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对,她说她平常没事烤的,烤的有点多了,就送了我一些。”哈利挠头笑笑。
“噢——”德拉科点头,画笔在颜料里搅了搅,不自觉的使大了力气,笔刷都被摁地分了叉。
“他送过你不少东西了吧?”
“确实不少了,我每回都想拒绝,但只要拒绝,第二天它们就一定会出现在我办公桌上,我总不可能再给人家送回去吧,那多让人家姑娘没面子。”哈利无奈地耸了耸肩,嘴角却带着笑意。
这浅浅的笑几乎要灼伤男人的眼睛。
“圣人波特。”德拉科冷冷地笑了一声,把画笔重重摔向颜料盘,五色的颜料顿时向四处溅去,其中一滴溅到画上,恰好盖住了绿眸中刚刚完成的金色身影。
德拉科瞳孔一缩,立即拿起画笔似乎想要补救,但在看到代替金色的那抹鲜红时却浑身一震,仿若雷击,整个人呆在原地。
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揭开了,暴力粗粝,毫不委婉。
他呆呆地盯着那画瞧了好一会儿,就好像这画并不是自己所画而是某个博物馆中陈列的藏品。
太陌生了。
那不是他的东西。
他将画笔默默放下,看着着急跑来询问他的哈利,突然觉得喉咙发堵发涩,所有的话都被堵在咽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卡住,怎么都吐不出口。
茫然,没有由来的茫然,就像春日里胡乱旅行的蒲公英,找不着来处,却仿佛到处都是他的源头。
待的太久了,他都要忘了,自己从来都是个外人。
是个男人。
“男人”。
即使同居了,也只会让人以为是朋友的“男人”。
突如其来的疲惫似乎要一掌击碎他挺直的脊椎,他突然遍体生寒,额冒虚汗。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几乎是逃一般,冲出了房门。
“喂!你去哪!”哈利大喊一声,连忙取下架子上的外套和围巾,追了上去。
寒风料峭,要把他吹的散架。
不过散架了也挺好,骨头被埋在雪里倒也算干净。
他冷的眼泪鼻涕直流,却仍红着鼻子要往前走。
他要去一个地方。
“外面冷,把这个戴上!”追上来的哈利拉住德拉科,不由分说就要把围巾围到德拉科的脖子上,却被后者一把抓住手腕,动弹不得。
他的力气大的惊人,绕是哈利受过特别的训练也挣脱不开。
哈利被推的往后退了两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突然……”
“属于自己的东西,”德拉科打断了他,一双蒙雾灰眸死死盯着哈利,眼眶鼻子都被冷风吹的通红,嗓子也仿佛被冰腌过,冒着丝丝寒气,“——就别随便让给别人。”
“……”
哈利怔住了,德拉科松开了他的手,将围巾塞回自己的怀里,又独自向一个方向走去。
这是金妮送他的围巾。
那个方向通向大海。
冬天的大海有自己的脾气,它冰冷沉稳,却深情脉脉,他会用刺骨的海风将游客驱走,也会用比陆地温暖的海水哺乳鱼群。
德拉科走在海边,鞋子在沙滩上猜出深浅不一的脚印。
海风从归属之地奔波而来,身上沾满潮湿与严寒,毫无保留地亲吻他的脸颊,爱意热切地似要把他心脏都给冻上。
但却足够冷静一颗烧灼的大脑,理清混乱不堪的思绪。
德拉科喜欢这里,因为这里只有海水。
“你现在、在和、韦斯莱谈恋爱么?”一句话停顿了两次,德拉科觉得自己可能要忘了母语的发音。
“啊?怎么突然问这个?还没呢。”哈利愣了一下,连连摆头,脸颊却火烧一片。
“还没”,就是快了吧。
德拉科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其实他这几天已经有了察觉,他这么敏感的一个人,怎么会注意不到朝夕相处之人的变化。
哈利跟韦斯莱的联系密切地已不似普通的朋友,最近也时常晚归,时不时手上还会带回一两份甜点或手工。
那不像哈利会喜欢的东西。
也不是他喜欢的东西。
哈利最近也很少抽烟喝酒了。
夜里更多的是他一个人独饮,听月光下涨潮的声音。
明明是两个人的生活,却好像又变回了他一个人,寂静的房间里落下一地烟灰与失落。
他有了恋人。
他早该有准备了。
哈利是个正常男人,他应该谈恋爱,应该结婚生子,应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
他一生受苦太多,总要尝点甜的。
但他总得意忘形,妄图从这位救世主身上索取更多。
他喜欢哈利。
毋庸置疑。
谁都看得出来。
除了哈利。
因为救世主什么都不知道。
“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德拉科从地上捡了块石头,朝大海中扔去。
没发出什么声音,也没有太大的声响,石子沉没了。
“挺漂亮一姑娘啊,人也很热情——你不会不记得了吧,她是罗恩的妹妹,魁地奇也打的很好。”
“人生中要遇到那么多人,我凭什么每一个都要记住?”德拉科瞥了眼哈利,踢了脚鞋边的石子,整个人仿佛都有些消沉。
哈利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皱眉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刚刚不是还画的好好的么?”
“毕竟人都是善变的,说不定我上一秒还在跟你喝酒,下一秒就去食死徒大本营了。”德拉科朝他笑了笑,月光下他的笑容惨白又凄美,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地轻松玩笑。
他只能这样了,笑容都快装不出来了。
“那我一定会毫不留情地逮捕你。”哈利说的认真。
“已经被逮捕了啊……”德拉科笑着叹了口气,不等哈利回答,他背过身去,张开双臂,迎着肆虐的海风,笑的张扬又肆意。
他还是笑的出来的,只是眼睛很酸,他在下雨。
——我早被逮捕了。
——牢笼是你的眼睛。
——判的是无期徒刑。
海浪在涨,搅走腐烂的玫瑰。
海鸥在鸣,衔着捂馊的心脏。
他其实很讨厌这里,因为这里只有海。
“这里很安静。”德拉科又转过身来,轻柔的视线落在哈利脸上,比海风都要温柔。
他话题转得太快,哈利有些没跟上,只愣愣地点头:“的确……”
“但是太冷了,会把人冻死的。”
“我不喜欢这里。”德拉科眺望着没有尽头的海平面,眼神缱绻而又留恋,那不像是讨厌的样子。
“但他冻不死人的灵魂。”哈利也从地上找了块石头,斜着往海上一扔,石子在海面蹦跶两下,荡开层层涟漪,最终沉入海里。
“灵魂不死,人就不会死么?”
“对。”哈利坚定地点了点头。
“很有趣的说法,你对死亡看得很开。”德拉科笑笑,学着哈利的模样,向海中扔出一块石子。
石子触水即沉,他不愿在海面上遨游。
“这是司长告诉我的,所有离去的队友都会永远伴我们身侧,他们会给我们祝福。”哈利夺过德拉科刚刚捡起的石头,换了块平整一点的,抓着他的手往前用力一扔,算是为他做了个无声的示范。
“祝福么……”德拉科看着那石头在海面上连续蹦跳了好几下才沉没,睫毛颤了颤,突地撇过了头。
“父亲母亲……是溺亡的。”
轻轻的声音很快消散在风里,哈利抛石子的手猛得一顿。
“半年前,我们的行踪被叛徒卖给了傲罗司,他们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埋伏,父亲母亲救下了我,他们却被逼跳海,连尸体都打捞不到。”
“海水这么冰,他们好冷。”德拉科打了个冷颤,灰眸忍不住闭起。
他早已是孤魂野鬼了,现在没人要他。
“抱歉……”哈利突然手足无措起来关于马尔福夫妇失踪的消息他也有所了解,只是档案袋里记载的只有傲罗队追捕他们到海边的信息,关于他们的死讯只字未提。
“这是你的职责,你不必为此道歉。”德拉科睁开眼睛,似乎一下被抽空了力气,连说话都仿佛只是种肌肉记忆。
他很疲惫,疲惫到下一刻就要抱着玫瑰死去。
但他周围没有玫瑰,只有一轮枯死的月亮。
“就像逮捕我一样,是功德一件。”金发男人弯了眉眼,嘴角卷起一抹微笑,他温和的视线落在黑发男人身上,像要在这短短的视线中将他刻进瞳孔里。
——这样我睁开眼,就全是你。
“明天上班么?”
哈利摇头。
“那就陪我喝一杯吧,不醉不休。”
哈利点头。
他们并排走在雪白的沙滩上,脚印一连串的留下,像盖在信封上的火漆,只是无人将这封信送出去,也无人知晓他们曾一同写过这封信。
或许这样一直走到坟墓里也不是不可以。
德拉科突然想到。
他其实很怕死。
他懦弱胆小,连杀人的胆子都没有,父母离去后也想过一走了之,但次次离死亡只差临门一脚时又会猛的回缩,然后一个人蜷起来痛苦的泪流满面。
他痛恨这样懦弱不作为的自己。
就像阴暗下水道里老鼠,连阳光都成了一种罪恶。
但若是和他一起,他总觉得海水就没那么冰,刀刃就没那么痛,枪子就没那么钻心了。
爸爸妈妈溺海时也是这样想的么……
他们不是在溺亡,他们是在海里相爱。
如果可以的话,德拉科想死在这片海里。
他们回到了屋子里,将潮声隔绝在外。
哈利从柜子里拿出两瓶威士忌,就像他们第一次重逢那样,递到了德拉科面前。
德拉科便也像第一次那样笑着接过,轻声道了句“谢谢”,与他对饮起来。
伦敦的夜晚其实并不安静,只是哈利住的偏远,前方不远就是汪洋,远离了城市喧嚣,剩下的只有潮起潮落的海浪。
他们在这样的夜晚下碰杯,喝酒,谈天说地。
成年人的生活就是如此简单,一杯酒,一支烟,一个夜晚。
只是他们有两个人,于是夜晚被无限拉长,酒与烟都成了陪衬。
他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很久,却没想到仅仅两周,独属于他的时光就被别人抢走,而他愣在原地,哑口无言。
其实怎么能叫“抢”呢,那本来就不属于他。
他是个罪人,从企图在救世主身上索取时,就已犯下了滔天巨错。
向哈利“自首”,从来都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有预谋。
只是久在他门前徘徊,却迟迟不敢敲门,只敢装作海边散步,迎着海风望一眼心上人点起的灯火。
他明明这样怕光,却仍旧选择靠近他。
三口下肚,哈利的脸上浮起酡红,他喝酒上脸,酒量又不好,很快就醉了。
这是他在德拉科面前第二次喝醉,也将会是自己的傲罗生涯中最后一次喝醉。
他迷蒙的双眼瞪着已出现好几个残影的德拉科,向前虚虚地一抓,猛的抓住了他的手。
“德、拉、科……”他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还出了眼前人的名字,身子微微前倾,好像下一刻就要摔进他的怀里,一双绿眸被酒水洗刷地澄澈透亮。
德拉科微微一怔。
“臭白鼬……你是不是讨厌我!”他咬牙切齿地说着,又往前挪了几分,浓稠粘腻的热气透过薄薄的衬衫侵入进每一个毛孔,能让血液都变得滚烫灼人。
德拉科抖了一下,想把哈利推开,手却被紧紧箍住,这位傲罗居然在这种时候展现出了他的职业优势。
“小时候在霍格沃兹就老找我茬,打小报告,起绰号,老让我被骂被扣分……你幼不幼稚?”
“我……”德拉科想要辩解,哈利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只见他被酒精烧红的嘴唇一开一合,又继续道:
“我真是搞不懂你在想什么,好不容易熬到了毕业,突然就加入了食死徒!伏了个地魔的,他早死了!我亲手杀的!灰飞烟灭了!连骨灰盒都装不了!你跟着他干什么?打免费工做慈善么?”
“平时没见你这么热心过,这会儿怎么又跟打了鸡血似的?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苹果吃多了脑子里全是苹果汁,这样的蠢事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干吧!”
“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啊!”哈利朝他吼了一句,又欺身向前顺势跨坐到他的腿上,抓住他的衣领,居高临下地瞪着他。
“这次又突然跑到我家门口来跟我说要自首,你自首你妈呢?你那架势像是来自首的?你是不是存心在整我,是不是看我不爽?是不是……”
“不是。”坚定的否决打断了哈利的长篇大论,他一下愣住,看到那双雾蒙蒙的眼睛真的起了雾,红红的眼眶像要渗血般鲜艳。
哈利突然松开了德拉科的衣领。
长大后,他从来没见这男人掉过一滴眼泪。
雾里映出他的身影,那样虚幻不切实际。
“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苍白的嘴唇颤抖着一开一合,吐出来的声音好像要在传到哈利耳朵的半路就支离破碎。
他撇过了脸,任眼泪从眼眶中落下,迫不及待洇入衬衣。
他在心中无声说道:
相反,我如此爱你。
我爱你生气时泛红的眼,爱你沮丧时低垂的眉,爱你的真诚善良,爱你的勇敢无畏。
我爱你的迷茫无错,愿拾你身陷泥潭时散落的满地星光。
我爱你的光芒万丈,愿斗胆奏你凯旋之曲,颂你万世荣光。
“我也……不讨厌你……”哈利似乎悟到了什么一般,从德拉科的身上爬下,又乖乖坐回了椅子上。
“我其实,还蛮喜欢和你一起生活的……”哈利打了个酒嗝,迷迷糊糊的,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你没来之前……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在这房子里,每天一吃完晚饭就睡觉,天天自己给自己讲笑话听。”
“但你来了之后……就不一样了,我会去商场买好多好多青苹果,会在酒驾和烟架前面徘徊,会想着今晚做什么菜。”
“每天早上我睁开眼可以跟人说早安,每天晚上睡觉前可以跟人说晚安,我的笑话,我的牢骚……我统统的一切,都可以说给你听。”
“我好像……不是一个人了。”他突然抬起了头,蝶翅般的羽睫微微颤抖,好像要抖落天上所有的星星,然后全部撒入眼眸,而在那片静谧的绿湖里,只倒映着他。
只有他。
“他们都说……我喜欢金妮。”
德拉科猛的一怔,或许是酒精迷了大脑,哈利的话题跳转很快,也不管德拉科在听与否,自顾自讲了起来。
“金妮很漂亮,也很善良,跟她相处会让我很舒服,但我不确定,我是不是也喜欢她。”
“年轻的时候总以为想要靠近就是喜欢,从来不经过深思熟虑也不考虑将来,只要觉得她好就奋不顾身。”
“但新鲜感一过,所有的甜言蜜语都会变成厌恶的源头。”
“但我现在已经成年了,是个正儿八经的男子汉了,我得思考我能不能给她幸福,能不能回馈她的爱意,不然就太不负责了。”
“昨天,我去做了占卜。”
“我问她说,我喜欢的人是怎么样的?”
“占卜给了我一幅画,画上有个人,那个人骑着飞天扫帚,像在打魁地奇。”
“然后占卜师又给了我两句话,他说‘默默守望之人会在冬天与您重逢,脉脉长情比烟酒都要炽烈。’”
德拉科的眼睛微微睁大,他似乎听到了什么震撼心灵的话,浑身都忍不住发抖。
“我……”
哈利打断了他:“他们又说,这明显说的是金妮啊,飞天扫帚是说金妮爱打魁地奇,默默守望是指她暗恋我,冬天重逢是指她送我的那条围巾,脉脉长情是指她喜欢我喜欢了好多年。”
“他们说的很有道理,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没什么不对的。”德拉科从椅子上站起,突然走到哈利身前,浅色的瞳孔在夜色中那么深沉,声音也被酒精泡的发哑,“那个占卜,就是这么解读的。”
“你爱的人,就是金妮。”
“没有人……比你更能给她幸福。”
他慢慢地说着,似乎想装出轻松的样子,只是他失败了,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是么……”
“对。”德拉科点头,“我会好好祝福你们。”
祝福……?
哈利的视线模糊了,他似乎感觉到了一阵心痛,只觉得浑身发软,眼前发黑,却茫然无措,抓不住缘由。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皱眉,为什么要流泪,为什么要无声的哭?
哈利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他想拂去德拉科眼角那滴晶莹的泪,却被半路抓住,生生制止。
“你醉了。”
我……又醉了么?
但是……
好痛……
心口像被扎了根针,疼的他喘不过气。
喝酒喝多了,原来还会心痛么?
“我扶你上床休息吧。”
“可是……”
“哈利,你太累了,好好睡一觉吧。”
“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他浅浅地笑着,眼泪却止不住地流,原来他才是坠落的那颗星星,没有去留。
眼皮子变得沉重,意识像一团搅糊的米浆,浑浑噩噩,辨不清虚幻与现实。
他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影。
人影有一头灿烂的金发,会威风凛凛地打球。
他似乎还看到了一片海,海边有人在走,海浪将他的脚印冲刷干净,他会用雾灰的眼睛注视灯火。
灯火里有我。
七.
一月九号的夜晚,傲罗司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他举起双手,对值班的人说——
“我来自首。”
那天雪大,浩然似要将伦敦淹没,他孤身立在路灯下,雪花纷纷压于肩头,好似一株向死而生的花朵。
决绝又萧索。
他被缴收了魔杖,戴上镣铐,带入了审讯室。
但无论怎么审讯,他至始至终都只有一句话。
“哈利·波特逮捕了我,让我来自首。”
抓捕在逃四年有余的通缉犯,这是大功一件,他们要找哈利询问相关情况,却被犯人制止。
犯人说:“我会告诉你们一切,但前提是不许将今晚发生的所有事告诉哈利。”
司长同意了。
犯人在认罪书上签字,司长领他去阿兹卡班,没有带其他任何人。
“哈利包庇了你。”
“他没有。”
司长沉默了一会儿。
“为什么来自首?你知道你的罪行会被当场处以死刑么?”
犯人抬起了眼眸,空洞而冰冷。
“我知道,所以,我才来自首。”
他看着窗外密密麻麻的雪花,一字一句地说:“因为逮捕我,是功德一件。”
“我要他幸福,我要他好,我要他儿孙满堂,要他仕途扶摇直上。”
他坚定无比,每一句话都铿锵有力,是平地惊雷,斩钉截铁。
“我可以请求您一件事么?”
“什么?”司长一愣。
“我死后,请将我的尸体火化,把我撒进东边那片海里。”
“我很喜欢海,请答应我的请求。”
司长同意了。
他看见那个男人拖着叮咛作响的脚铐,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他的发丝没有一点凌乱,英俊的面庞没有丝毫畏惧。
他似乎不是去受刑,而是去加冕,摄魂怪是他最忠诚的奴仆。
他在死亡中得到了王的冠冕。
那是司长倾其一生都无法忘记的画面。
原来人的死亡,可以如此震撼。
八.尾声
一月十号,是德拉科离开的第一天。
他离开的无声无息,仅仅只是一个夜晚,关于他的记忆仿佛就成了自己布满灰尘的陈旧相册。
他哪里都找不到他。
他不能去傲罗司报失踪,不能到处张贴他的寻人启事,除了他,这世上再没人记得德拉科了。
他是他曾存在世间唯一的证明。
哈利决定整顿好心态,继续生活。
他觉得他一定是腻烦了与自己生活,于是找了个新的地方,开启一段新的人生。
他以为他能很快适应没有他的日子,毕竟他从前也是这样过活。
但心口却像是缺了一块,做什么都心不在焉,有时看着大海,眼睛泛酸,竟是眼泪无声流下。
他似乎生病了。
但找不到药引。
一月十一号,德拉科失踪的第二天。
他答应了金妮的表白。
整个傲罗司都在为他们的结合而欢呼,说他们是神仙眷侣,只有他一人恍恍惚惚,仿佛被偷走了呼吸的能力。
他坏了。
找不到要修的零件。
或许投入一段新的情感会让他再次振作。
一月十二号,德拉科失踪的第三天。
他去了海边。
他看到司长静静矗立在沙滩上,金黄的太阳将他的发丝着色,就像摆在哈利卧室里的那幅画,阳光刺眼又亮丽。
司长捧着一个盒子,看到他来时有些惊讶。
他问他怎么来了,他说他想来吹吹海风,最近升职快到他超乎想象。
“我并没有做什么功绩,怎么突然给我升职那么多?”
“哈哈,运势到了,当然什么都顺。”
司长今天有点消沉。
尽管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问他和金妮怎么样,他说一切都好,明天还准备去约会。
“小年轻就是好啊。”他抓了把盒子的灰,向大海抛去。
“这是什么?”他问。
“我朋友的骨灰。”
“……抱歉。”
“没事,他应该很高兴你来看他。”
“他是个不错的人,生前做过不少好事。”
“就是人太别扭,什么都不肯说。”
听来有点像德拉科。
“要抓一把么?”
“……这不太好。”
“没关系,他很喜欢你们这些小年轻,更何况还是你这样年轻有为的人。”
司长将骨灰盒塞进他的怀里,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抓了一把,向汪洋大海撒去。
雪白的骨灰飘洒空中,就像这些天伦敦下的大雪,被风带着掉入海里,很快消失不见。
这是他第一次触碰骨灰,却奇异的没有感到恐惧与敬畏。
他的视线模糊了。
水雾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再也看不清。
一把把骨灰抛洒,一个人的存在就这样被抹杀殆尽。
但他和海水融为了一体,再也不会感到孤寂。
哈利想起了那幅画,那副德拉科还没来得及画完的画,绿色的瞳孔里倒映着金色的影子。
那不是太阳光,那是翻涌的金色海浪。
于是水雾也变作了浪花,从他眼眶中滚滚流下,海风吹乱他的头发,带走手中还未及挥洒的粉末。
救世主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金发的混蛋也爱打魁地奇,金发的食死徒暗恋了他整整十年,金发的通缉犯夜夜守望他的灯火,金发的德拉科在他手中逝去。
救世主——
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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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是一点后续)
番外→画框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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